“其間喬木夾道,行者遇夜或宿于岩穴間。出褒城,地始平。”讀史方輿紀要陝西五上
隔着層層森林,山下依然有轟鳴的激流急湍,沿着數萬年憑自然偉力開辟的河道,沖擊着南下,與漢水相合。
徐晃微微閉上眼睛,靜聽着仿佛隔得極遠的水聲,方才說道:“從長安至于漢中,沿駱谷而走,聽往昔行人言,路程凡六百五十餘裡,其谷長有四百餘裡。如今我等自出發到現在,已走了十五天,出谷在即,越在這時候,就越要警惕。”
說着,他伸手指了指圖中某處畫着的一個像山峰似得标識,說道:“再往前走,就是興勢山,此山橫絕道中,将駱谷分為兩條岔路,岔路皆可通往漢中。彼等若是有備,可遣一軍攔我、另一軍繞道于我軍之後,使我等前後受敵。故而汝等分布軍中,要嚴密防範前後動靜,不可有稍許疏忽懈怠。”
由于時時觀看、揣摩,這地圖上所繪的漢中地形幾乎都被法正記在了心裡,他簡單的在圖上掃視了一眼,對衆人補充說道:“列座諸君泰半都出于陛前,蒙國家親自拔舉任用、深受皇恩之重,不消我再多贅言。此次南征,務求克成全功,将來獻俘歸朝,拜官封爵,不在話下!若還有随意玩忽者,休怪我行監軍之權!”
其實毋庸多言,衆人也都知曉厲害,他們知道這主要是把話轉達給其他中下層軍官,于是一時間轟然應諾。
沒過多時,被徐晃派到前面去的斥候回來了。
孟達代為問道:“興勢山可有敵兵結寨?”
“回禀将軍,興勢山四周未曾發現一兵一卒,山道上全是雜草,無任何被踩踏的痕迹。”斥候言道,徐晃用兵,常将斥候派得比其他将領還要遠,為的就是能準确的探知前方敵情,有備無患。這一次斥候更是被派到興勢山後,将兩條岔道都仔細查探了清楚,确認無誤後方才趕了回來。
“将軍。”聽了這個消息後,法正立即對徐晃說道:“我軍隻要一過興勢,再走十數裡便可出谷入漢中。如今該處險要無人駐守,正是蒼天眷顧我軍!當即刻下令,今日務必越過興勢,攻下成固,以行國家既定之策!”
他還有句話藏着沒說,若是陽平關下的裴茂等軍依然是駐足不前,與張魯軍主力對峙相持的話。那麼他們這支兵馬足以作為一支奇兵,不僅能完成奪下成固作為據點的既定計劃,甚至還能進取整個漢中郡,立下大功!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皆讀出了法正言猶未盡之意,要想他們奔波多日,飽受枯燥乏味、山道險惡,為的不就是今日這場大功麼?于是一個個再也坐不住了,就連相對穩重的趙雲也跟着站起向徐晃請命,想要一鼓作氣,殺出谷去。
徐晃仍是坐在地上不發一言,他伸手将那幅地圖小心的卷了起來,然後收進了特制的竹筒裡。像是有意要耗人的性子,徐晃刻意将這個簡單至極的動作做得極慢,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向衆人展示了什麼叫從容不迫、不為外物所動搖情緒的主将素質。
“你們還得都磨磨性子。”徐晃年歲其實并不比趙雲、太史慈等多少,但說起這番話來,卻有種身經百戰的老将軍對年輕莽撞的後輩諄諄教導的感覺。衆人都服膺徐晃的戰績與能力,也後知後覺的知道自己剛才情急了,于是都有些面帶慚愧的把頭低了下來,但彼此眼中那對開戰在即的渴望,卻是如烈火一般,水澆不滅。
呼!
遠處忽然刮來了一陣強勁的山風,空氣裡充斥着一股濃郁的土腥味與濕潤的水汽。
太史慈吸了吸鼻子,醒悟道:“要下雨了!”
他說話的語氣沒有任何因為這場雨會給炎熱的山林降下溫度的欣喜,反而帶着驚駭與擔憂,他們這一次行軍,很少在山中遇見大雨。此時正是春雨連綿的時候,有時候春雨在山中甚至能持續月餘,如果他們現在遇到大雨,那恐怕就要困死在駱谷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