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可以命令自己盡量不要去想楊廣的過失卻無法禁止别人怎麼想。幾天後兄弟們再度聚小酌三杯下肚羅士信借着酒力起了牢騷:“人都說皇上是龍子龍孫生來便聰明絕頂。照我老羅看…”他舉起酒盞将裡邊的甘冽的米酒一口悶了下去“小事也許明白大事非常糊塗。”
“士信别撒酒瘋!”秦叔寶猝不及防被羅士信的話吓得一哆嗦半盞酒都潑到了官袍前大襟上。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圓領武将常服看上去非常沉穩大方。被酒水濺濕了後結實的兇肌很快便從袍服下透了出來整個人的形象也登時從一名儒将變成了莽夫酒鬼。但秦叔寶卻沒時間擦身上的酒一邊去奪羅士信的酒盞一邊四下裡向衆人解釋“士信最近累過了酒水一進肚子就壓不住。大夥别聽這個粗痞瞎說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羅士信一直很敬重秦叔寶這次卻破了例。躲開秦叔寶伸過來的手抓起腳下酒壇給自己又斟了滿盞一邊喝一邊繼續抱怨。“秦二哥怕有人彈劾麼?你也忒地小心。能和仲堅坐在一處喝酒的又豈會是搬弄是非之人!”
“在座之中當然沒有市儈小人但陛下高瞻遠矚他考慮的事情咱們也許不懂。”秦叔寶再次謹慎地四下陪了個笑臉然後繼續勸告羅士信。他不願與周圍的人生誤會雖然眼下像胡人一樣圍在同一張桌子旁吃酒的幾位都是李旭的知交好友。
“叔寶兄别顧忌那麼多今天咱們這裡沒有外人。偶爾幾句牢騷皇上身邊的人聽不見!”坐在秦叔寶身邊的是李世民看到秦叔寶模樣窘迫笑着替他解圍。
秦叔寶尴尬地笑了笑放棄對羅士信的阻攔。“我是不想讓這粗痞喝得太多。馬上要整軍南返了這家夥一喝酒又得耽誤事兒!”
“叔寶兄要南返?”李世民楞了一下雙眼瞬間睜得滾圓。
“是啊此間事情已了我和士信該回去了。出來這麼長時間不知道張老将軍那裡怎麼樣?”秦叔寶點了點頭眉宇之間隐隐透出幾分擔憂。
“哦我本來想邀幾位賞光到太原坐坐的。家父一直說想見見能讓陛下畫了像挂在禦書房中的豪傑真容如何可惜這次不能得償所願!”李世民迅将臉上驚詫的表情變成一種略顯遺憾的姿态帶着幾分惋惜的口氣說道。
“謝謝二公子熱情相邀。但瓦崗附近戰事正急我和士信必須抓緊時間趕回去!”秦叔寶朝李世民拱拱手向對方的熱情表示謝意。“等平定了瓦崗我二人定然去府上叨擾。介時咱們再一醉方休!”
“何必介時今日便可一醉!”獨孤林舉起面前酒盞大聲建議。
“不醉不歸!”衆人無論懷着什麼心情和目的而來此刻一同舉起的酒盞。
座上的客人不多秦叔寶剛才的謹慎的确有些沒必要。坐在李旭身邊的獨孤林是他和羅士信的舊相識為人一直靠得住。而李世民身為唐公府二公子想必也不屑于幹那種舉報同僚為功侮辱家門的勾當。至于坐在靠下的慕容羅和李安遠兩個他們二人是李世民帶過來的據說原來也是旭子的舊部為人想必牢靠得很。
“不醉不歸!幹!”羅士信的确有些喝過量了衆人舉盞幹了以後他又舉着空酒盞喋喋不休。“仲堅我不是忌妒你。但陛下這次的确不公平。除了你和李二公子外對其他人都有功不酬。特别是對守城的将士這兩天我聽說了皇上當初用到他們時答應每人封六品官。如今事情過了幹脆不提這個茬!弟兄們氣憤得很誓再也不給這朝廷賣命!”
“士信你真的喝多了!”秦叔寶一把搶過羅士信的酒盞大聲呵斥。李旭現在是冠軍大将軍級别比他們高出甚多。又初受聖恩心思未必還和原來一個樣。
“多什麼?”羅士信接連向秦叔寶翻了幾下白眼兀自辯解。“就是對仲堅他也不過是稀裡糊塗忽冷忽熱。既然他那麼欣賞仲堅為什麼不追究這幾年誰暗中使絆子令他們君臣相隔?為什麼不問問去年征遼東時仲堅為什麼連朝廷的消息都收不到?”
這話問得在情在理座中誰也無法反駁。楊廣要李旭去齊郡時的确曾經答應對方不需多久便召他回來。可這一别就是兩年連同帶李旭一起去征遼的承諾也忘了個幹幹淨淨。雖然事後楊廣做出了解釋也處罰了一個替罪羊。但這幾天裴矩、虞世基等人對李旭的排擠都擺在明面上的楊廣親眼目睹卻不欲追究。
“我倒不在乎在朝堂還是地方。這兩年跟着張須陀老将軍學了不少東西與重木、叔寶和士信你也處得來。要不是陛下指定了我的駐防範圍我倒甯願跟你們回東郡去!”李旭放下酒盞坦誠地說道。
他能理解羅士信和秦叔寶二心裡的失落。也難怪羅士信抱怨朝廷在封賞之事上處理的着實有失公允。三個人一道北來功勞彼此之間相差不多。他自己連升數級一躍而成冠軍大将軍開府建衙。而秦、羅二人隻得了兩個騎督尉的散勳官職一點兒都沒有升。所謂回到張須陀麾下由老将軍量才使用也不過是句空話張須陀的實職為荥陽通守麾下空缺最大不過是都尉和副都尉已經和秦、羅二人目前的官爵等級差不多。
“好這才是我認識的仲堅。義薄雲天。咱們幾個這麼多年一道先走了重木又走了你。過兩天不知道誰又走了…….”羅士信胳膊一垂頭歪在桌案上就此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