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想知道……」晏依依問，「孩子……那個孩子……」

　　妮娜面無表情地看著晏依依，道：「是你的孩子。」

　　隻是一句話。

　　晏依依卻察覺到了妮娜的言外之意。

　　是她的孩子，卻不是傅景行的。

　　所以……

　　丈夫和孩子。

　　晏依依想到那時候霍聞聲平靜又悲傷的眼神，隻覺得萬箭穿心。

　　原來如此。

　　——陸寧寧，你要是早這樣想，這一切都不會發展到如今的地步，這都是你自作自受呢。

　　——或許你隻是受了傷，還沒有痊癒。

　　傅景行諷刺的話，還有霍聞聲溫柔又包容的話，在晏依依的耳邊來回切換。

　　幾乎快要將晏依依折磨瘋。

　　原來這一切真是她的錯。

　　是她逃避現實，不願意麵對，才讓傅景行鑽了空子，設計了這一切。

　　都是她的錯。

　　妮娜看著晏依依頓時如同被蛀空的樹木般的身體，緩聲道：「晏小姐，你想要知道的，我都說了，我可以走了嗎？」

　　晏依依的思維稍微回籠。

　　她盯著妮娜，道：「你能告訴我一切，卻不能幫我哪怕半點，哪怕我有可以和你交易的籌碼，對嗎？」

　　妮娜安靜地站在房門口好久好久。

　　才終於拉下了自己的衣領。

　　剛開始晏依依就覺得奇怪。

　　現在已經是盛夏，可妮娜還穿著高領的衣服。

　　此刻她終於看到了她脖子上的全貌。

　　那是一個類似項圈，卻要比項圈精密百倍的儀器。上面浮現著各色的電線和金屬部件。

　　「這是……」晏依依驚訝地捂住了嘴。

　　妮娜的身體動也沒動，但是眼睛裡卻滾下淚珠。

　　她像是怕極了，瞳孔都在顫抖著。

　　「會爆炸……會爆炸……」她喃喃了兩聲，「他還在看我……還在哪裡看著我……」

　　晏依依頓時背後發寒。

　　她猛地掃視了一圈周圍，就怕在什麼地方看到泛著紅光的監控探頭。

　　「這個瘋子！」晏依依之前還在想，為什麼傅景行會讓妮娜過來。

　　畢竟要是她有心，和妮娜合作的話。

　　她甚至不需要借用妮娜身上的電子設備，隻要對方幫自己帶一句話出去就行。

　　原來這就是問題所在。

　　「我去找他！」晏依依又是憤怒又是驚惶。

　　但妮娜畢竟是因為她才來到這裡，還被傅景行如此對待。

　　她不能坐視不管。

　　妮娜的眼淚已經止住了，她現在像是在儘力避免情緒過激，或許是不想觸碰到什麼開關，讓自己被這個項圈炸得死無全屍。

　　「沒用的，那個男人……是個惡魔。」妮娜的語氣分外悲涼。

　　剛開始的時候，她發了瘋地被傅景行吸引。

　　哪怕為了他，違背自己的職業道德，有意地將病患往錯誤的方向催眠，甚至還為了他去偷雞摸狗，她都沒有絲毫的遲疑。

　　可在自己被套上這個定時炸彈的瞬間，妮娜才終於明白過來傅景行這人的內裡。

　　他就是個披著天使外皮的惡魔。

　　今天的行為，就是在報復她。

　　報復那個時候她強行拉著他說話，卻讓說話的內容被晏依依聽去了，破壞了他好不容易營造起來的假象。

　　「對不起，好像是我連累你了。」晏依依垂下眸子，有些愧疚。

　　妮娜看著她，好半晌才道：「如果再多點時間的話，我想他會愛上你。」

　　說到這裡。

　　妮娜的心裡驀的生出一個猜想來。

　　或許，傅景行早就愛上了晏依依。

　　所以不惜撕開自己的外皮，也要滿足晏依依的要求。

　　哪怕這樣的愛很病態。

　　「我可不需要這樣的愛。」晏依依單單隻是說起，都覺得頭髮麻。

　　她覺得這世上或許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消受傅景行的愛。

　　「我得走了。」妮娜說完，轉身就走。

　　晏依依想要攔住她，卻不敢貿然下手。

　　隻能眼睜睜看著妮娜離開了自己的房門口。

　　而她自己，則是被保鏢勸退。

　　晏依依坐回到床邊。

　　自從剛開始和妮娜說話的時候，她的耳朵就一直嗡嗡響著。

　　到了現在還沒有片刻的舒緩。

　　之前所有的違和感到了此刻都有了足夠的解釋。

　　晏依依覺得心口滿噹噹的同時，又忍不住想起了霍聞聲那雙帶了悲傷的黑眸子。

　　「對不起。」晏依依喃喃一聲，緩緩閉上眸子。

　　……

　　「我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夠好？」喬景辰問虞笑。

　　虞笑此刻已經瀕臨崩潰。

　　聽到喬景辰的聲音，她幾乎是下意識就搖頭，道：「沒有的，你對我很好，真的，你對我很好……」

　　喬景辰捏著拳頭，雙眼死死地盯著虞笑的臉。

　　他問：「那既然我無愧於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這樣對一一？」

　　虞笑抓著喬景辰的袖子，解釋說：「我太愛你了叄哥，你不記得了嗎，我找了你那麼多年。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做。」

　　「我知道，我和蘭斯的事情讓你傷心了，但是我保證，我從沒愛過他，而且我和他之間也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喬景辰的眼睛裡面流露出悲憫的神色。

　　也不知道是在憐憫此刻的虞笑，還是他自己。

　　「你一直說自己不愛那個蘭斯，但是從很久以前開始，隻要你進了畫室，我就會覺得自己好像根本不認識你。」喬景辰緩聲道。

　　之前不願意麵對的一切，在此刻似乎全部得到了解釋。

　　在畫室裡面的，他似乎從不認識的那個虞笑。

　　那個臉上帶著迷茫，但是更多的是憧憬的，似乎一直在追尋著、探求著什麼的虞笑。

　　原來是為了別的男人。

　　「沒有的，我隻是太怕他了。叄哥，我對你的感情，你還不清楚嗎？」虞笑聲淚俱下。

　　喬景辰卻一點點地掰開了虞笑的手。

　　他深吸一口氣，道：「我可以接受你心裡還有別的男人，甚至我可以容忍你一輩子仰望他，緬懷他。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騙我，讓我對一一作出了那麼多的事情。」

　　又或者。

　　錯的根本不是虞笑，而是他喬景辰自己。

　　是他不夠相信自己的妹妹，懦弱的人，是他自己才對。

　　喬景辰的眉眼垂了下來。

　　像是今天發生的一切，已經在無形之中抽走了他全部的力量。

　　「叄哥，我真的隻是太愛你了……你原諒我這一次吧……」虞笑苦苦哀求。

　　喬景辰隻要一聽到虞笑的哭聲就要心碎。

　　可此刻，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知道，比起自己的事情。

　　他還有更需要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