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升。
晨曦灑在街面上,行商走卒在車馬間穿行,一個扛着糖葫蘆垛的老翁,坐在茶鋪外的石質台階上,扯着嗓門吆喝了一聲:
“糖葫蘆——”
夜驚堂腰懸佩刀,牽着黑馬在茶肆外駐足,偏頭看着紅豔豔的糖葫蘆垛,幾句言語忽然浮現在耳畔:
“驚堂,想不想吃?”
“小孩才吃這種東西。”
“你小子才六歲,以為不穿開裆褲,就不是小孩啦?”
“嗯。”
“哼!爺們沒媳婦,六十歲都是童子雞,等你啥時候能領個媳婦回來,再給我裝大人……給……”
……
時間一晃,已經十二年了。
記得當時坐在馬上,前方的義父,也是這般牽着馬,腰間挂着把一模一樣的刀。
現在姑且算大人了,但也走到了馬的前面,偶然回想起往日話語,心頭難免有點物是人非的遺憾。
夜驚堂回頭看了眼空蕩蕩的馬背,暗暗琢磨什麼時候帶駱女俠回紅河鎮一趟燒點紙錢。
沿街壓下思緒,一陣車轱辘聲從街口響起,擡眼看去,卻見是一輛奢華馬車迎面駛來。
黑衙捕快在前方開道,車窗撐開,裡面顯出一道英氣十足的女子面容,正遙遙盯着他,旁邊還有隻大白鳥,歪頭從窗角探出:
“叽~”
夜驚堂回過神來,走到車廂外,擡手一禮:
“殿下。昨天打到後半夜,早上起晚了……”
夜驚堂也不算起晚,而是根本沒睡,幫駱女俠壓下藥勁兒後,駱女俠直接就不動彈了,他隻得打水進屋,幫駱女俠洗澡澡。
駱女俠又羞憤又懶得動彈,關鍵部位一碰就躲來躲去,好不容易洗的香噴噴抱回床上躺着,又得洗床單被套,還沒弄完雲璃就醒了,早飯都是雲璃幫忙煮的,早上過來肯定遲到。
好在東方離人知道夜驚堂昨晚上在幹誰,并未怪罪夜驚堂久等不來。
東方離人在車廂内端坐,眼底帶着三分古怪,想了想道:
“昨天讓佘龍他們追人,最後還是跟丢了,沒抓到兇手,白讓你和鳥鳥忙活一天……”
夜驚堂如同護衛般翻身上馬,走在車窗旁:
“昨天抓了個俘虜,問出什麼沒有?”
“隻是拿錢辦事兒的江湖遊勇,什麼都不知道。能請動徐白琳的人,絕不是小勢力,此事背後肯定不簡單,本王現在也沒頭緒。”
東方離人說到這裡,望向了夜驚堂:
“夜神捕,伱可有法子繼續查?。”
夜驚堂雖然當不起‘神捕’二字,但法子還真有——遊身掌是南山鐵卦張橫谷的獨門招式,兇手既然會,張橫谷本人大概率能知道些淵源,他直接問就行了。
但這個法子,建立在他‘同時抱住黑絲白絲兩條大腿’的強橫人脈之上,說出來當場就得翻船。
夜驚堂稍作斟酌,隻是道:“我想辦法讓紅花樓追查,紅花樓是江湖勢力,門路應該要多一些。”
東方離人微微點頭,眼底顯出贊許:
“以前還真沒看出來,你辦事兒這麼厲害,以後再接再厲,本王賞罰分明,隻要你有足夠功勞,天下間就沒有本王不能賞你的東西……”
說到此處,東方離人又想起王夫人說凝兒姑娘扛不住的話,詢問道:
“上次入宮,讓你物色入眼的宮人,你可有中意人選?你現在也是有身份的人,總不能洗衣做飯都讓意中人幹,本王賞你幾個丫鬟,就當昨日之事的獎勵。”
夜驚堂聽到這個,腦子裡自然閃過了唯一認識的钰虎姑娘,但他可沒弄倆丫鬟的意思:
“殿下别說笑,我是江湖人,自由自在慣了,真弄倆丫鬟放屋裡,還得多操兩份心。”
“哼……”
……
兩人閑談間,馬車駛過鳴玉樓附近的繁華街道,抵達了皇城正面的朱雀門。
東方離人是親王,作為備受當今女帝溺愛的親妹妹,走禦道進皇城都沒幾個人敢說啥,不過東方離人也沒恃寵而驕到這一步,走的是臣子出入的城門。
夜驚堂跟着東方離人進入宮城,直接到了未曾涉足的永樂宮。
永樂宮是天子居所,宮人密度比其他地方大的多,走幾步就能遇上幾個往返的宮女,深處的宮殿裡還能聽到絲竹之聲。
夜驚堂知道這地方是女帝的宮殿,不好随意打量,走了一截才詢問道:
“殿下帶我去面聖?”
東方離人如同回自己家一般,閑庭信步儀态大方,帶着夜驚堂走向長樂宮後方:
“這個時間,聖上都在禦書房批折子,沒空見你。你想面聖?”
夜驚堂對統治整個大魏的女性帝王肯定好奇,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還是知道,女帝那就是母老虎,不小心把自己玩成‘夜貴妃’,他不得憋屈半輩子,搖頭道:
“我一介草民,又沒治國之策,豈敢輕易打擾天子。咱們這是去哪兒?”
“去聖上寝宮。”
“?”
夜驚堂眨了眨眼睛,覺得笨笨應該不是來讓他侍奉女帝,也沒多說。
兩人前行良久,從主殿側面的遊廊繞過,來到了承安殿後方的湖畔,屏退了左右侍人。
湖泊為人工開鑿,整體呈圓形,周邊是白玉石護欄,中心則是一棟修建在石台上的水榭,湖面有朵朵荷葉般的石頭,婉繞排列通向水榭,風景極為雅緻,看起來猶如水墨畫一般。
水榭建築看起來是年代并不久遠,但下方的白石地基已經泛黃,還有些許殘損痕迹,也不知經曆了多少歲月。
夜驚堂在湖邊駐足,略微打量,詢問道:
“這是什麼地方?”
東方離人如同導遊般,在湖畔認真介紹:
“鳴龍潭,據說是一千多年前,大吳開國皇帝得道飛升,就在台上乘龍而去;此潭位于皇城正中,按照璇玑真人的說法,處于‘龍脈’眉心,彙四海之風水、集一國之氣運,非真命天子,鎮不住此寶地,擅居于此,必遭天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