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八,銀月當空。
遼闊江面波光粼粼,滿載旅客的渡船,沿江駛向澤州西部,滿船燈火,在水面上投映出五彩斑斓的倒影。
衣衫簡樸的老先生,手持小鼓,坐在甲闆上的雜物堆上,講着江湖上的典故:
“自打奉官城出世,世間武人皆成二流……”
旁邊還有個胖墩丫頭,抱着一把二胡,有模有樣的配着曲調。
夜驚堂身着黑袍,帶着鬥笠,如同其他江湖遊俠兒一樣,靠在船樓外,聽着早已耳熟能詳的故事;鳥鳥則眼巴巴望着在人群中叫賣的小販:
“清江小酥魚,五文一兩,澤西特産,過了這村就沒這店兒咯……”
“叽……”
月初在西王鎮逗留了四五天,基本上都在勾欄聽曲養傷,并未發生值得一提的事情。
等紅花樓的年會開完,三娘便再次出發,前往此行的下一站水雲劍潭。
本來三娘的計劃,是她親自前往水雲劍潭賀壽,商量這些年和水雲劍潭的摩擦。
但掌門終究是掌門,親自跑去對方家裡談事兒,終究矮人一頭,如今有了能抗大梁的少主,這種賀壽的事兒,自然是少主過去最為合适。
為此衆堂主一番商量,決定此行由夜驚堂帶隊,陳元青和宋馳兩大堂主跟着當随從。
三娘也跟着,但隻在暗處坐鎮,所有事情全交給夜驚堂來處理。
此行乘坐的是濟州堂的渡船,規模頗大,并未清場,紅花樓群雄都在住在船樓上,渡船依舊載客。
渡船上南來北往的江湖人很多,但‘江湖人’并非全是武人,說書唱戲、雜耍算命等行當,都算江湖行當,聽這些人講南來北往的故事,倒也頗有意思。
夜驚堂旁觀片刻段子後,朝盆裡丢下了塊碎銀子,換來一聲胖丫頭的“謝公子”,又買了一包魚幹,來到了船二層,可見二當家宋馳和三當家陳元青,做尋常員外郎打扮,在茶廳裡下棋,李三問還站在旁邊琢磨:
“宋當家,您這棋路,老夫有些看不懂……”
“這都看不懂?都四字連珠了,他這不死定了嗎……”
“哦,五子棋,我就說嘛……”
夜驚堂有些好笑,并未打擾,直接來到了船尾大當家的房間外。
自窗口看去,可見寬大房間裡燈火通明,中間鋪着毯子,三娘穿着鵝黃家居裙,坐在地上,手兒抱着後腦勺,仰卧起坐。
秀荷則擺出‘鴨子坐’的造型,胯兒壓在三娘白皙腳兒上,手兒摁着腳踝。
船上不好走動,習武之人總不能一直坐着,在屋裡活動一下筋骨很正常。
三娘動作很标準,起落的速度也挺快,但……說起來算負重仰卧起坐……
(⊙‿⊙)!
夜驚堂看了一眼,覺得不太對,把目光轉向了江面,連秀荷的鴨子坐都沒注意。
夜驚堂出現在窗外前,裴湘君就有所察覺,轉眼發現夜驚堂正氣淩然的看着叼着半根小魚的鳥鳥,氣喘籲籲招呼:
“進來吧,站外面作甚,呼……下面很熱鬧?”
夜驚堂本意是來三娘房間裡坐坐,但現在覺得不合适,站在窗口看着江景:
“是挺熱鬧,三娘也可以下去走走。”
“我是婦道人家,出門在外抛頭露面,容易惹人注意。”
裴湘君站起身來,從秀荷手裡接過手絹,擦了擦臉上的細汗,來到夜驚堂跟前,眺望江岸燈火,呵氣如蘭:
“傷可好些了?”
“休息這麼久,早就好了。”
“那就好。到了周家,若是打起來,你也别太較真,劍雨華不是泛泛之輩,年紀比你大些,打不過也正常。你還沒到發力的時候,當前應該注意身體……”
夜驚堂偏頭,看着三娘紅撲撲的側臉:
“三娘這算不算,漲他人氣勢、滅自家威風?”
“唉……”
裴湘君知道夜驚堂自有主見,不在多說,掃視江岸幾眼,正想給夜驚堂介紹澤西的風土人情,忽然眼神微眯:
“嗯?”
裴湘君仔細端詳後,回到屋裡取來一根銅制望遠鏡,看向江岸。
夜驚堂順着望遠鏡所指的方西看去,可見是陸地深處的一個小鎮,距離四五裡地,似乎是有棟房子燒了起來,火光很醒目。
夜驚堂本以為是岸上走水了,但三娘很快就嘀咕道:
“銀勾馬面……黑衙在辦案?”
夜驚堂對六煞中的‘牛頭馬面’可謂如雷貫耳,見此直接彎腰附身湊到三娘臉蛋兒跟前,想看向望遠鏡。
結果不小心,蹭了下三娘吹彈可破的臉蛋兒,運動過後有點燙,觸感猶如細膩滑嫩的嫩豆腐。
?
裴湘君微微一縮脖子,臉兒頓時紅了,轉眼望向夜驚堂,杏眸瞪大了幾分。
夜驚堂也有點尴尬,迅速站直:
“呃……”
好在三娘也沒和他計較,舉着望遠鏡,湊到他眼前:
“你看看。”
夜驚堂再次彎腰,透過三娘手中的望遠鏡,可以看到江邊小鎮的一條街上火光沖天,房舍不時被打碎,似乎有一頭蠻牛在鎮子裡橫沖直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