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壇庭……”
劉睿影自語道。
趙茗茗聽到這個詞後也深深的皺起了眉頭。她隐約記得自己好像在何處聽說過,但卻又記得很不真切。細細思量了一番過後,仍是沒有尋到半點有用的信息,無奈之下隻好作罷……
“所以,還是把那小姑娘交還給我們吧。”
為首之人有恃無恐的說道。
這一下卻是讓劉睿影陷入了兩難之中。
看趙茗茗的架勢,自然是不會把這小姑娘交出去的,而劉睿影已經表明了自己中都查緝司省旗的身份,并不好與壇庭中人起沖突。眼下已成一個死局,他們幾人就像是被釘子釘住了腳後跟一樣,牢牢的站在原地,根本無法挪動分毫。
“劍能借我用用嗎?”
劉睿影還想出言迂回一下,但剛張口還未說出話來,卻是酒杯趙茗茗打斷了。
他不知道趙茗茗借劍是何意,不過還是把自己手中的星劍遞給了她。
“好劍!就是稍微有點偏重……”
趙茗茗說道。
“定西王霍望也說這是好劍,不過相對于姑娘而言可能就是重了些吧!”
劉睿影笑着說道。
“難道女人就隻能用輕便的東西?”
趙茗茗很是不滿的反問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
劉睿影話語發軟的說道。
心想明明是她自己先抱怨這劍重的,自己隻是順着她的話說下去,怎麼還成了錯誤?
“那你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想說,女人就該在家織布帶孩子?”
趙茗茗不依不饒的問道。
“織布好啊……織布也是個很偉大的工作!”
劉睿影詞窮,憋了半時天,卻是隻能如此尴尬的說道。
“怎麼好了?好在哪裡?”
趙茗茗“咚”的一聲,把劍鞘重重的拄在地上問道。
“織布,可大可小,心随意動。小到上下衣衫,可蔽體,大到擺弄經緯,能遮天!”
劉睿影說道。
趙茗茗這才對着他展演一笑,轉過了頭去。
劉睿影提起來的心總算是放回了肚子裡……方才的這陣煎熬,算是過去了。
“我知道你不方便出手,所以我來!”
趙茗茗說道。
這句話使用勁氣傳到他耳中的,旁人聽不到。
劉睿影聽聞後,趕忙對着華濃使了個眼色,随即拉着糖炒栗子和小姑娘向旁側退去。
“小姐這是要做什麼?”
糖炒栗子問道。
“小姐要殺人!”
還不等劉睿影回答,趙茗茗便搶先開口說道。
三位壇庭蓑衣客聽到趙茗茗的言語,皆是臉色一冷,目光淩厲。
他們沒有想到,在報出了壇庭的名号之後,竟然還有人敢于對他們拔劍相向。不過這也怪不得别人……而是壇庭着實有些避世太久了,以至于除了那些個位于最頂層的人之外,其餘的根本連耳聞都不曾聽過。
人不就是如此?對于自己夠不着又極其遙遠的東西,總是膽子很大,敢拼死命,豁出力去唾罵詛咒。然而對自己身邊的看不順眼的事物,卻又乖巧的像隻小貓。就好像酒肆中的店小二,閑來無事,覺得自己的月錢太少,就會嘟囔着自己這一王域的王爺忒不是人!在他的治下生活真是不如豬狗……這會兒倒的确說的理直氣壯,義憤填膺,就連聽得人也不自覺的生出一股慷慨激昂之感,但一轉頭,方才還糞土當年萬戶侯的小二哥,卻對一位吃白食的獨眼惡霸陪笑臉上酒。
他很清楚那王爺高高在上,根本聽不見他話語中的惡毒。即便是聽見了,也無心去懲治。大象走路的時候,是不會被螞蟻硌腳、絆倒的。而這惡霸則不痛,小二哥陪着笑臉,殷勤相對,隻不過是讓他吃了一頓滿意的白食而已。若是他沖上去橫眉冷對,說不定這頓白食還得把自己一條小命都搭進去,那未免就有些太得不償失……
壇庭的名頭,會讓天下的五王都忌諱莫深,但卻吓不住普通的百姓,更吓不住趙茗茗這樣的異獸化形。高處不勝寒,對于壇庭這樣的龐然大物來說,行事自然應該再加上幾分嚴謹與小心。
強和謙,應當是壇庭中人最大的覺悟,舍此二者而無他,這兩點卻是缺一不可。不論是力量,還是智慧,甚至是志向,都應當是在這片天下中拔尖的存在。但看身材,這三名壇庭蓑衣客卻是生的虎背熊腰,最外面罩着的那件寬大的鐵蓑衣也被撐的慢慢的,看上去頗有高大威猛之感。雙眼目光如炬,流露出一股披荊斬棘的堅韌。從他們三人的雙手,臂膊以及腰肢都不難覺得這三人必是殺伐果斷,處變不驚之輩。
但這些種種隻是強,沒有謙。若是足夠謙和,那麼在一開始也不會如此有恃無恐的說話。
先對來說,趙茗茗則更顯得能屈能伸。她有自己所堅守的,絕對不可觸碰的底線。但有時又會有些叛逆的想法,總是想要去嘗試一把新鮮。
“姑娘,我等好言相勸,你最好還是再思量一番……否則刀劍無眼,況且和壇庭作對的人,向來都不會有好下場。即便是擎中王都護不住你!”
為首之人說道。
最後那“擎中王”三個字出口,卻是将目光轉向劉睿影說道。
“什麼王都與我無關,我隻知道她是我的妹妹,不可能交給你們。另外他雖然是中都查緝司的什麼省旗,我卻就是一介布衣而已。刀劍無眼,刺死砍傷的也是不信不義之徒,我自問足夠坦蕩,也落落大方,若是死在你們的刀劍之下,那也隻會怪罪自己實力不濟,并不會有任何埋怨之言。”
趙茗茗說道。
對面三人聽了,無不感到有些震驚。
他們卻是沒有想到一個弱女子,卻是還有這般骨氣!說出的話來,擲地有聲,絲毫不遜于男兒!
“姑娘,得罪了!”
為首之人說道。
他沖着招募微微點了點頭,算是對她有了些尊重。顯然,方才那一番話讓他們聽來,也是很有觸動的。不過在其位謀其政,既然分别屬于不同的立場,那矛盾便也不可調和。
趙茗茗并不答話。
反手拔劍後,将劍鞘朝劉睿影處一扔。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極為潇灑。
一時間,卻是讓劉睿影都看的有些癡……竟是絲毫沒有注意到趙茗茗扔過來的劍鞘。
還是華濃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劍鞘,握在手裡。
“上去幫忙!”
劉睿影額前的碎發被劍鞘飛來時帶起的風吹動,緩過神來後對着華濃說道。
雖然他也不知道壇庭中人的武道修為究竟如何,但盛名之下無虛士,想來也必定不會差。
何況劉睿影對壇庭前任的庭令張羽書有很深的接觸與了解。
對于張羽書這個人,劉睿影卻是隻能用“深不可測”這個詞來形容。其餘的,卻是都差點意境和味道。
那為首之人說完最後一句話後,把身上罩着的鐵蓑衣撩起,露出了腰間的劍柄。
是一柄短劍。
歐家特有的短劍。
劉睿影目光一凝,心思頓時活泛了起來。
在博古樓中時,他與歐家的現任家主歐雅明,以及當代劍心歐小娥都有過交集,卻是沒有想到歐家竟然有如此盤根錯節的人脈關系,竟是連壇庭中人用的劍,都是他歐家的。
“你看俺劍,可喜歡?”
劉睿影指着為首那位壇庭蓑衣客的腰間,對這華濃問道。
“那劍……有點短!”
華濃皺着眉頭說道。
一寸長,一寸強。
尤其是劍這樣的兵刃。
若是比對方短了些許,自然這危險也多了幾分。
說起來劉睿影也并不清楚為何歐家劍卻是要比普通的長劍斷了不少,這個疑惑他在博古樓時時,本想抽空問問歐小娥。結果最後卻是因為酒三半惹出的風風雨雨而抛之腦後,就這麼耽誤了過去……
想要記得的事情永遠記不住,反而随意的小事總不會忘懷。
“我也沒有用過,不過倒是見過别人用。看上去卻是也沒有多大區别。”
劉睿影說道。
“師叔若是執意要送我一柄劍的話,那什麼都好,我不挑。”
華濃笑着說道。
“不是送你,畢竟你已經有了自己最心愛的玩具。可是茗茗姑娘的劍,卻在礦場為了搭救我而損毀,這個人情我定然是得還上的!”
劉睿影說道。
“我的雖然看上去不雅,但隻要我用的順手,那就是好劍。”
華濃說道。
右手中指的指尖,在自己的劍身上輕輕滑過。冰涼的觸感,讓他全身都打了個激靈,一種難以名言的師傅在他的四肢百骸中流轉。宛如方才觸碰的不是劍,而是一位絕世美人的赤裸的臂膊,兇膛,大腿。
男人觸碰女人的感覺,就一如劍客觸碰心愛的劍的感覺,愛不釋手,無法忘懷,難以自拔。
華濃并沒有碰過女人,在他眼裡,多漂亮的女人卻是都不能和他的劍比。第一次和女人說話,便是在金爺的府邸中隊青雪青将其了那受傷的自己與一頭病狼的故事。即便如此,想起青雪青,華農的心中也沒有任何波瀾與觸動。他隻是想要分享自己的一個故事罷了……至于對誰說,誰來聽,并不重要。以前在山野之中時,他也曾對把這些話說給風,說給書,甚至說給百神廟裡的泥塑。他在意的,是自己說不說,與其他的一切都沒有關系。
除此以外,他有的便是劍。雖然他從未對這自己的劍叨念過什麼,但劍就像是一位沉默,可靠,且溫柔的情人,時刻陪在他的左右。二者之間最好的關系,便是不說話,也不覺得尴尬。雖然華濃的劍,本就不會說話,但在他眼中,這柄劍已經不僅僅是一把劍了。
“我不方便出手,上去幫忙!”
劉睿影對這華濃說道。
華濃的臉上閃過一陣欣喜。
他的指間再度輕輕滑過劍身,随即朝前躍起,竟是沖到了趙茗茗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