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往事,讓李玄都心潮起伏,就在此時,又聽秦素問道:“紫府,你這麼晚了跑到這裡做什麼?還有爹爹,你怎麼來了?”
李玄都和秦清對視一眼,雖然兩人年齡相差巨大,但在秦素面前卻是頗有靈犀,李玄都當先開口道:“心中忐忑,無心睡眠,所以出來走走。”
秦素何等聰明,立時明白了李玄都話中的“忐忑”所為何來,自是要見未來嶽父之故,不由臉色微紅。
秦清看了李玄都一眼,對秦素說道:“你離家多日,為父放心不下,所以過來迎你。”
秦素心中暗忖:“我又不是第一次離家多日,也沒見爹爹擔心,更沒見過主動來接我的,說到底還是來見紫府的,這是嘴硬哩。”話雖如此,秦素卻也不能在情郎面前戳穿老父,讓老夫下不來台,隻得點頭道:“有勞爹爹了。”
知女莫若父,秦清隻一眼就看出了秦素的言不由衷,輕輕哼了一聲:“我隻怕女兒大了不由人,忘了我這個家中老父。”
李玄都眼觀鼻鼻觀心。
秦素又羞又窘:“爹爹這是什麼話,我、我怎麼會……”
秦清笑道:“你怎樣啊?”
秦素除了在李玄都面前時,難得露出幾分小女兒之态,挽住秦清手臂,道:“女兒不管什麼時候都是女兒,怎麼會忘了爹爹?”
秦清道:“這話可是難說,有道是娶了媳婦忘了娘,你若是嫁人,相夫教子,哪裡還管爹爹。”
秦素臉紅道:“什麼相夫教子……再者說了,就算我成親了,爹爹不是也要續弦再娶嗎,隻怕是……怕是……”
秦素沒有把話說完,秦清臉上的笑意卻淡了許多,威嚴漸顯,沉聲道:“此非為父一人之事,關乎到遼東大計,不可一概論之。”
秦素歎了口氣:“爹爹娶妻之後不忘女兒,女兒嫁人之後又怎會忘了爹爹?”
秦清笑道:“既然如此,待你成親之後,無論所嫁何人,還是留在遼東如何?”
秦素一怔,卻是沒有一口答應下來,而是偷偷望向李玄都。
李玄都道:“秦世叔這是要招上門女婿了?”
秦清目露寒芒,反問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李玄都道:“若是招攬上門女婿,那就不是嫁女兒了。不說其他,我隻說一條,入贅之人,每逢佳節,要拜祭秦氏祖先。若連祖宗都變了,卻是不妥。易地而處,秦世叔是否願意随着白宗主拜祭白氏祖先?若是秦世叔不願,那麼旁人自然也是不願。”
這可不是李玄都空口白話,而是早有李道虛和李道師的前車之鑒。
秦素冷聲道:“若是不願,此事休提。”
李玄都道:“此事旁人說了不算,秦世叔說了也不算,還要問過白絹。若是白絹非要夫婿入贅,那我也無話可說。可如果隻是秦世叔一意孤行,李玄都雖然不是秦世叔的對手,卻也不肯就此屈就。”
秦清忽然笑了一聲:“聖人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确是這個道理。我秦清都不肯入贅,如何又強求旁人?”
秦素見父親沒有動怒,這才恍然明白,原來又是父親故意試探李玄都,若是李玄都願意入贅秦家,連祖宗都不要了,可見其居心不良,所謀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