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打算将三十六位真人分為四派,每派九人。
其中太平道九人:張海石、李非煙、雲承宗、沈元舟、蘭玄霜、柳玉霜、冷夫人、陸時貞、司徒玄略。
正一道九人:顔飛卿、蘇雲媗、張岱山、左雨寒、齊飲冰、唐婉、樓心卿、谷玉笙、百媚娘。
全真道九人:姚湘憐、陳眠、納蘭絮、玉盈真人、萬壽真人、太微真人、三玄真人、玉清甯、蕭時雨。
剩餘九人:甯憶、陸雁冰、陸時盈、李世興、鐘梧、王仲甫、慕容畫、季叔夜、石無月,直屬于大掌教。
所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比如幾位明官,是上官莞的屬下,卻被李玄都劃分到了自己的名下,而巫鹹和兩位僞仙本該歸入李玄都的名下,卻被李玄都劃分到了全真道中。
其中原因,便好似劃分州界。漢中府的百姓與蜀州百姓無論習俗還是語言都十分相近,卻要将漢中府從蜀州剝離出來,劃分入秦州,因為漢中府是蜀州門戶,如果漢中府屬于蜀州,那麼蜀州就變成了四面環山的易守難攻之勢,極容易割據自立,所以要将漢中府歸入秦州,以此來制衡蜀州。
全真道是一樣的道理,如果将衆明官全都放入全真道中,上官莞又與姚湘憐、玉盈真人交好,很容易使全真道成為上官莞的一言堂,所以李玄都将三位明官調出,又将與上官莞沒有什麼淵源的陳眠、納蘭絮劃入其中,既增強了全真道的實力,又形成分化,防止全真道成為獨立王國。
至于其他兩道,也是大體如此。
如此一來,未來的道門格局差不多定下,再有就是一些細節上的修改。
其實李玄都還有一些想法,不過他與秦清數次深談之後,放棄了過于激進的想法。
秦清作為長生之人,并不像凡夫俗子那樣過于執着于皇位,對他來說,有則最好,沒有也不是什麼天塌地陷的大事,兩人甚至探讨過是否能夠廢黜皇帝尊位。
兩人最後得出的答案是不能,或者說暫時不能,想要完成事實上的變革,必然要先進行想法上的變革,就好比從隻有貴族才能做皇帝到平民也可以做皇帝,便是想法上的改變。當天下人都認為皇帝不應該繼續存在的時候,人心所向,那便可以廢黜皇帝了。
可如今的現實是,儒門的禮教仍舊深入人心,沒有廢黜皇帝的土壤,如果強行廢黜皇帝,隻會造成人心混亂,反而平添許多不可預料的麻煩。
如果真有大同世界,那麼大同世界不是一天就能建成的。九層高樓,沒有隻修建第九層樓的道理,前面的八層一層也不能少。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責任,世道的發展總要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一個規矩的好壞關鍵在于能否适應當下的世道,太過超前等同于拔苗助長。
正因如此,太上道祖有言:“不敢為天下先,故能成器長。”
如今李玄都和秦清兩人能做的是引導世道進一步發展,腳踏實地,而不是一步登天。
清退田地、追繳稅款隻是第一步,如果止步于此,大玄的新貴們依舊會兼并田地,不納賦稅,最終走上大魏的老路。
所以兩人的第二步便是攤丁入畝,也就是張肅卿“一條鞭法”的深化。
一條鞭法,主要是總括一縣之賦役,悉并為一條,即先将賦和役分别合并,再通将一州丁銀均一州徭役,合并征收,使差徭主要落在土地所有者身上,已初步具有攤丁入地的性質,這嚴重損害了士紳地主的利益,結果就是張肅卿遭遇帝京之變的時候,作為天下間最大的地主,儒門無動于衷,坐視張肅卿身死。
人亡政息,張肅卿死後,“一條鞭法”名存實亡,反而成了士紳們斂财的工具,加速了大魏的腐化,最終一起走向滅亡。
至于“攤丁入畝”,相比“一條鞭法”,攤丁入畝對地主士紳的傷害更是巨大,就算秦清以皇帝之尊而推行,也要遇到難以想象的壓力和非議,隻怕千百年後,秦清的名聲不會太好,一個“暴君”的名頭是逃不掉的。
秦清對此已經有了準備,他曾對李玄都直言,在這方面,他願意效仿魏太祖,以殺戮鎮天下。
李玄都倒是頗為樂觀,主要原因有三。
一則是道門的利益大多在“工貿”二字,他們會堅定地站在李玄都和秦清這邊,兩人能夠以道門為立足基石,得到衆多以商貿起家的新興士紳的支持,不會陷入到舉世皆敵的局面之中。
二則是儒門大敗,士紳的力量正處于低谷期,正所謂“趁你病要你命”,适合乘勝追擊。
三則是舊朝覆滅,新朝初立,舊的規矩被打破了,新的規矩還未徹底定下,舊貴族已經走向毀滅,新貴們卻好似未幹的石灰米漿,未能形成堅固的城牆,而是面團一般,任憑搓扁揉圓,是推行新政的最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