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一看了眼雙方,說道:“兩位也算是江湖人,一個靠山是太平宗,一個靠山是忘情宗,可我也要提醒兩位一句,太平宗的宗主,忘情宗的宗主,如今都在北海府中。你們在這裡鬧事,都不必回去受罰,可以直接領罰,差事辦砸了不算什麼,可在兩位宗主的心目中留下了不堪大用、難當大任的印象,可就不好了。”
這也算是李太一有感而發了,他現在何嘗不是試圖扭轉李玄都對他的印象?畢竟人在屋簷下。
錢玉蓉和慕容符同時一驚。
錢玉蓉多了幾分誠意,再次抱拳說道:“多謝六先生提醒。”
慕容符也趕忙說道:“謝過六先生。”
李太一對門外的掌櫃吩咐道:“上一壺最好的茶。”
掌櫃領命而去。
不一會兒,便送了一壺茶,還有三隻杯子。
李太一親自執壺,將三隻杯子斟滿,熱氣騰騰,碧綠的芽尖浮上蓋碗水麵,都豎著浮在那裡,雖然不是今年采摘的明前,而是去年的明前裝壇密封後走海路運到齊州的,但也算是好茶了。
錢玉蓉和慕容符看著李太一倒茶的動作,不得不稱贊一聲,好風采,似乎這位六先生比起皇甫毓秀更得天地之靈秀,哪怕不是用劍,僅僅是倒茶,也自有一番瀟灑氣態。似乎有些人生下來便比旁人高出太多,也難怪這位六先生曾有過謫仙人的稱號。
可惜的是,謫仙人還是比不過真正的仙人,所以這位六先生還是敗在了清平先生的手中,甚是狼狽淒慘。
李太一放下茶壺,首先端起一隻茶杯,說道:“既然如此,兩位就看在我李太一的薄麵上,也是看在清微宗的麵子上,化幹戈為玉帛,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錢玉蓉和慕容符對視一眼,各自端起一杯茶,道:“不敢。”
“我們以茶代酒,滿飲此杯,一笑泯恩仇。”李太一將杯中清茶一飲而盡。
兩人也將杯中茶水飲盡。
不過兩人也有些好奇,都說這位六先生盛氣淩人、傲慢無禮,可今日得見,與傳言中完全不同,可見這江湖傳言也不能盡信。當然,也有可能是這位六先生落魄失意之後性情大變,終於改邪歸正,說不得還能因禍得福,被清平先生再次啟用。
不管怎麼說,一場幹戈就此消弭。
李太一沒有出劍,隻是用了三言兩語,憑借自己的身份和清微宗的背景,便解決了這場爭端,雖然還有許多不那麼盡如人意的地方,但也算是開了好頭。
便在這時候,茶樓的真正東家終於是姍姍來遲,見到李太一,不顧自己已經是不惑的年紀,立刻行禮道:“六叔。”
雖然司徒玄策、張海石、陸雁冰並非李家之人,李太一在李家的排行也並非第六,但許多李家人還是習慣了“六先生”的稱呼,直接稱呼其“六叔”或者“六叔祖”。
李太一擺了擺手,轉身離開了此地,返回自己的雅間。
錢玉蓉是心細之人,從這位李家子弟的態度上察覺出幾分不同尋常,如果李太一真是失勢,在李玄都的眼皮子底下,這些李家人怎麼敢與他如此親近?難道說李太一並未失勢?其實李玄都對待自己的兩位兄弟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
跟隨在錢玉蓉身旁的兩位錢家供奉對視一眼,都有些感慨。
曾幾何時,他們還能與這位清平先生平輩論交,如今卻是想見一麵都難了。這次來齊州,他們本還想著去登門拜訪,可一大早到了李家祖宅門口,看見那人來人往的景象,便打了退堂鼓。李家人拜年是禮數也是規矩,他們不過一點微薄交情,如何好厚著臉皮登門拜訪?
從頭到尾,李玄都始終沒有露麵,甚至沒人知道李玄都也在此地。
不過那邊發生的事情都瞞不過李玄都的感知,見李太一回來,李玄都的臉上有了幾分笑意,不吝嗇贊許道:“東皇,做的不錯。你想要掌控清微宗,既要恩威並施,也要注意手段。”
“恩威並施。”李太一忽然問道,“如果是師兄的親近之人,犯下了大錯,比如說壞了某個女子的名節,然後儒門抓住這個機會來大肆攻擊道門,混淆視聽,引起天下人的猜疑和不滿,那麼師兄會如何做?”
李玄都語氣平淡道:“如果真是如此,我也隻好學一回武侯。隻是我不希望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還望你們能夠謹言慎行,不要給我施威的機會。”
李太一臉色一肅,半點也不懷疑李玄都的決心。
李太一問道:“師兄不去見見幾個舊相識?”
李玄都笑了一聲:“你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