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的時候,金帳汗國逐水草而居,本沒有城池,汗王所在的地方的就是王庭,王庭是一座移動的城池,相當于中原朝廷的帝京。不過在金帳汗國曆次南下的過程中,受到中原王朝的影響,逐漸抛棄部分遊牧習慣,開始修築城池。
到了如今,金帳汗王早已不再逐水草而居,而是逐寒暑而居,又稱四時捺缽制度。秋冬諱寒,春夏避暑,将王庭按照東南西北方向分為四座,正月上旬到東庭居住,四月中旬春盡之後,向北庭遷移避暑,七月上旬再由北庭前往西庭,當天氣轉寒之後,便離開西庭,前往南庭避寒。
如今李玄都所前往的這座王庭就是冬日避寒的南庭,也是距離中原最近的一座王庭,若是夏日時節,李玄都還要再走月餘的路程,才能抵達避暑的北庭。而先前經過的王庭舊址,嚴格來說應是南庭舊址。
四座王庭的結構大緻相同,雖然已經不再居住帳篷,但是老汗的宮殿仍舊被稱為王帳或金帳,通體金色,居于王庭正中,其餘幾位汗圍繞汗王駐紮,拱衛汗王,外圍是那顔等王庭權貴,再外圍是武士、官吏、工匠、大商人的聚居區。
南庭的城外,并非是一望無際的草原,而是密密麻麻的帳篷,這裡居住着沒有資格進入城内的人,魚龍混雜,十分混亂,綿延十餘裡,可以算是拱衛王庭的第一道屏障,就像一條以帳篷造就的護城河。
對于這種情況,金帳人将城池内部稱作内城,而城外的帳篷區域稱作外城。
商隊可以進入内城,不過需要王庭守衛查驗身份和貨物,燕家商隊的前面還有其他的商隊,排隊等待的時間大概在一天左右。
其實在進入外城的時候,就已經有王庭騎兵對商隊進行盤查,不過進入内城區的盤查更為嚴格,也更為繁瑣,由怯薛軍親自負責。按照李玄都原本的打算,他要跟随商隊進入王庭内城,不過現在有了月離别,他改變主意,他打算在外城與商隊作别,然後通過月離别的身份進入内城。
不過李玄都沒有不告而别,在離開之前,還是與張文鈍等人打個招呼。
當李玄都來見燕清和張文鈍時,兩人正在合計明日的怯薛軍查驗之事,對于李玄都的到來,燕清略感驚訝,不過張文鈍似乎是早有預料。
李玄都直截了當說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如今已經到了王庭,接下來買賣上的事情,我也不甚熟
悉,我們就此别過,來日回到遼東,我再請兩位飲酒。”
燕清望着李玄都,抿起嘴唇,神情複雜。
這一路行來,她始終對李玄都報以懷疑防備的态度,可商隊最終還是平安抵達了王庭,無風無雨,這讓她的懷疑變得很沒有道理,對此,她心懷幾分歉意,卻又礙于面皮,不知如何開口道歉。
李玄都曆經世情,可以大概猜到燕清的想法,也不與她計較,繼續說道:“燕公子,我們好歹同行一場,也是緣分。我已經從張老哥那裡知道了你的難處,雖然我與李先生并不相熟,但我在堂姐那裡還有幾分薄面。你若遇到了過不去的難關,可以去朝陽府登門拜訪,直接報我的名号,堂姐定會援手一二。”
燕清聞聽此言,大為意外,一時竟是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張文鈍見自家小姐有些出神,隻能悄悄拉了下她的衣袖,同時對李玄都道謝:“多謝秦公子大恩,燕家定不相忘。”
李玄都微微一笑,抱拳道:“山高水長,我們日後有緣再見。”
說罷,他直接轉身離去。
離開商隊的駐地,李玄都穿過一條夾雜在帳篷之間污水橫流的泥濘道路,來到他與月離别約定好的地方。這位王庭貴女沒有趁機逃走,隻是腰間彎刀出鞘,刀刃上有點點皿迹。而她面無懼色,隻是凝視着刀鋒上的鮮皿,不知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