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朱遜自是沒想到曹老闆竟會在這個當口問出這個問題,真是好直白、好不做作。
最主要事到如今,朱遜等人已經打算将貢獻的糧食從五千石增加到一萬石的事情,還隻有他們這些陳留士族知道,曹老闆與吳良都還一無所知……
而曹老闆聽到“屯田制”的預計收益,心中震撼與驚喜的同時,自是已經瞧不上那區區五千石糧食了。
必須得加錢!
而且就算是加了錢,曹老闆也斷然不可能将這巨大的收益拱手相讓,最多為了獲得他們的支持,給他們稍微分那麼一點湯喝,而且還得是有附加條件的讓利。
所以曹老闆現在問出這個問題,就是在訛詐這些陳留士族。
這已經與給不給陳留士族面子、要不要撤吳良的職沒有了關系,而是一大塊蛋糕擺在面前,要如何分配才能令自己滿意的問題。
“……”
陳留士族此刻也是面面相觑。
他們在猛然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同時,心中也對自己剛才咬牙決定才湊出來的一萬石糧食的分量産生了巨大懷疑。
所以,是不是應該再加點?
他們考慮着這個問題,最終目光齊齊彙集在了朱遜身上。
朱家才是陳留的領頭羊,此事最終還是要朱遜來替他們做出決定,不過此時此刻,當着曹老闆的面商量肯定不合适,他們隻有不約而同的對朱遜微微颔首,表示願意再加一次碼。
至于加多少,自然也由朱遜全權決定,他們這颔首,便是授權與附議的意思。
“呵呵,我還道隻有我一人年紀漸長,記性漸漸變差了,原來朱家主竟也有同樣的問題啊。”
見朱遜愣了半天沒有說話,曹老闆又半開玩笑的說道,其中多少有些施壓的味道。
“回禀使君,我等打算拿出兩……”
朱遜咽了口口水,終是下定了決心,咬着牙卻又面不改色的說道。
結果這個“兩”字才剛剛說出來。
“使君,這後面還有旁的記錄。”
戲志才卻又立刻很合事宜的打斷了他,指着吳良此前承上去的竹簡說道。
“哦?竟然還有?”
曹老闆頓時皺起了眉頭,頗為嚴肅的瞟向吳良,厲聲叱道,“好你個吳有才,我才封你做了幾個月縣令,你究竟做了多少貪贓枉法的事,真當我不會斬你麼?志才,你繼續念,我倒要看看這厮究竟膽大包天到了何種地步!”
曹老闆已經不再繼續關注朱遜獻糧的數目,聽到一個隻發出半個讀音的“兩”字便已經限定了範圍。
曹老闆心中有數。
戲志才心中更加有數,否則他又怎會在這時候打斷朱遜?
而與吳良提前串通好了的也隻有戲志才一人,曹老闆來不及串通,完全就是在尚不知情的情況下自由發揮。
由此可見,曹老闆也同樣是個難得一見的妙人。
“諾。”
戲志才應了一聲,接着說道,“同樣一月至今,假借使君名義開辦曹氏鹽行,未曾辦理市劵,便私自将使用秘法煉制出來的雪花鹽進行銷售,如今曹氏鹽行已遍布兖州,三個月共計獲利粟米二千一百九十石,布帛一千三百七十匹,黃金二百七十六斤……”
“嘭!”
再聽到這裡,就連曹老闆本人都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一巴掌拍在了案幾之上,破口大罵:“吳有才,你好大的膽子!”
這些收益放在一起,恐怕也已經有五千餘石糧食,而且僅是起步階段三個月的收益。
并且與“屯田制”不同的是,這年頭糧食每年隻能種上一季,而人卻是一年四季都要用鹽,即使說全年十二個月都在不間斷的産生收益,亦是十分可觀!
朱遜與陳留士族亦是吃了一大驚,忍不住小聲議論起來:
“不會吧?那曹氏鹽行竟也是這縣令私自開設?”
“我一直以為是曹孟德的手筆,王家這次傍上了條大船哩……”
“竟敢以曹孟德的名義中飽私囊,這縣令可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啊,這下好了,曹孟德怕不是要誅他九族?”
“他方才将這些全部獻給曹孟德,便是為了請求曹孟德網開一面。”
“隻怕是功不抵過啊……”
“那王家也要因此受到牽連,如此一來,這鹽行的生意便無人掌管了,而曹孟德又要外出征戰,定是無暇管理鹽行之事,少不了要找人代辦,咱們自然也有機會。”
“你的意思是……”
“若能分一杯羹自然是最好的,不過此事必須依靠曹孟德的勢力,否則難以長久。”
“……”
說着說着,有幾個頗有影響力的陳留士族便已經悄然湊到了朱遜旁邊,與他竊竊私語起來。
他們不是沒人想過獨吞鹽行的生意,但此事既需要煉制雪花鹽的秘法,又需要得到曹老闆的支持,就算是朱家也未必有這麼好的牙口能夠單獨吞下。
“屬下知罪!”
吳良則是被這一拍吓得連忙伏倒在地,誠惶誠恐的賠罪道,“屬下願将所有的鹽行與煉制雪花鹽的秘法獻于使君,隻求使君留屬下一條狗命!另外,屬下還有用,這雪花鹽的秘法與那屯田制皆是屬下一手操辦,屬下已經有了這方面的經驗,還可以為使君辦事!”
“你要為我辦事,我卻不敢再用你了!”
曹老闆目光冰冷,大手一揮,“來人!将此人拿下,待我騰出手來再審問于他!”
“諾!”
兩名親衛走上前來,架住吳良的肩膀便将他向堂外拖去。
“使君饒命!使君饒命啊……”
吳良吓得大聲呼喊。
就在這時。
“使君息怒。”
戲志才終于又很合事宜的走上前來,拱手對曹老闆谏言道,“使君,依臣所見,此人雖心術不正,但這些事辦的卻是頗有條理,倒也算是個難得一見的内政鬼才,若教人在旁監督于他,未必不能為使君所用。”
“你的意思是……”
曹老闆蹙眉問道。
“若是他這‘屯田制’能夠在使君的領地中全面實施,再佐以鹽行等方面的利益,使君日後攻城略地,便再無糧饷之憂。”
戲志才正色說道。
“……”
聽到這裡,朱遜與那些陳留士族已是緊張起來。
完了!
這下完了!
倘若曹孟德真聽取了戲志才的建議,決定在陳留乃至整個兖州施行這屯田制,他們就不用再去考慮染指這方面利益的事情了。
這令頗有點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此前隻是一個小小的雍丘令而已,“屯田制”也隻是在雍丘一縣實施,這對他們的利益影響還不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