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良當然不會單獨去見曹旎。
他本來打算跟随家仆安排好了住處之後,再找到曹禀,而後在曹禀的陪同下與曹旎打個照面就算了,如此有這麼個電燈泡在,曹旎自然不便與他有什麼太多深入的交流,同時也算是應付過了曹老闆的“厚愛”。
哪知前腳才剛剛安頓好,吳良還沒來得及出屋,曹旎便已經找上門來了。
“吳有才,多日不見,你比上次見時又黑了一些。”
像一隻貓一般悄無聲息的靠在門框上看着吳良,一直等到吳良回頭猛然發現她時吓了一跳,曹旎才露出一個頗為含蓄的笑容,柔聲說道。
此刻的曹旎明顯經過了一番精心打扮,看起來比此前更加明豔,甚至還挽起了發髻,插上了一支精美的玉簪,露出一截白皙修長的脖頸……這是女子行過笈禮之後才該梳起的發型,曹旎卻在這時就已經梳了起來,這如何能教吳良不提高警惕?
因為除了十五歲行笈禮的習俗,還有另外一種習俗,便是女子應在訂婚之後成婚之間行笈禮。
所以曹旎如此裝扮極有可能是已經行過了笈禮,随時随地都能與他成婚,隻是曹老闆礙于臉面又或是不想将他逼得太緊,沒有逼婚罷了……
回過神來,吳良低下頭行了個禮道:“見過女公子。”
“你與安民哥哥勾肩搭背,見我時卻要如此端正,倒也是難為你了。”
曹旎直勾勾的望着吳良,終是輕歎了一聲,仿佛吳良這麼做便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直都在努力壓抑自己内心的感情一般,“母親說你是自卑于自己的出身,你能夠走到今天實屬不易,因此便格外珍惜如今擁有的一切,不敢輕易逾越,不敢輕易犯錯,因此成婚之前也不敢正視于我,你活的如此小心翼翼,心裡定是很苦吧?”
“???”
吳良頓時愣住,這又是什麼企業級的理解?
哦——這番話是曹旎的養母說的,她的養母是丁夫人……那沒事了。
曹旎與曹昂的生母本是劉夫人,可惜劉夫人死的很早,于是這對兄妹從小便一直是被不能生育的丁夫人撫養,比親生母親還要更親。
但這位丁夫人其實也是個狠人。
曆史上典韋、曹昂與曹禀一同在宛城戰死之後,丁夫人因曹昂之死傷心欲絕,終日嚎啕大哭不止,時常埋怨是曹老闆害死了她的兒子。
曹老闆既惱怒又無奈,為了不一遍一遍的被丁夫人捅心窩子,隻得先将她送回了娘家,為的是教她冷靜一下,不要再鬧。
然而等到後來曹老闆勢力越來越大,再去想将她接回來時,她卻已對曹老闆形同陌路,以至于曹老闆連勸了三遍也不能教她回心轉意,最終隻能正式合離。
這可不是曹老闆休了丁夫人。
而是丁夫人休了曹老闆。
這樣的時代,這樣的身份,這樣的事情,誰敢說丁夫人不是個狠人?
這樣的狠人思路自然也别具一格。
當然,吳良不是說丁夫人的腦子有問題,她既不能生育定是更加珍惜曹昂與曹旎,将他們當做自己親生的子女一般悉心呵護養育,再加上曹昂是曹老闆的長子,乃是名正言順的基業繼承人,天朝古代都講究一個母憑子貴,結果卻因為曹老闆的一點個人嗜好命喪黃泉,丁夫人如何能夠不急,如何能夠不氣?
隻是這件事辦的略微有些不知變通,有那麼點執拗與決絕,并非所有人都能夠理解。
而丁夫人會教曹旎如此去理解吳良的冷漠,倒也未必沒有可能,她的想法斷然是吳良無法輕易摸透的。
“被我母親說中了吧?”
見吳良愣住,曹旎還以為吳良這是見到了知己的表情,接着又道,“你大可以放心,我也不是不懂事的人,今後在外人面前我自會謹言慎行,絕不會成為你的拖累,令你感到難堪,如今你我已有婚約,害你亦是在害我自己。”
說着話的同時,曹旎雖然靠在門框上,但兩隻腳卻始終立于門檻之外,并未輕易逾越一步。
若是換在以前,她才不會在乎什麼孤男寡女不能共處一室之類的說法,早就不管不顧沖進屋内與吳良說話去了,活脫脫一個女土匪。
很顯然。
沒有見面的這大半年時間,曹旎應該是接受了一系列的培訓與教導,努力學習如何收斂,如何做一個大家閨秀。
而她的養母丁夫人自然是功不可沒。
這倒是好事。
起碼曹旎現在應該不會亂來,吳良也能繼續“拖”下去。
如此想着,吳良再次行禮說道:“女公子言重了,在下怎敢視女公子為拖累,隻怕成為女公子的拖累,誤了女公子終身。”
“對于我們女子而言,若是不能與心喜的人長相厮守,才是誤了終身。”
曹旎又是含蓄一笑,俏臉微微泛紅道。
“……”
曹旎如此表現,如果不是知道曆史上的曹旎是個什麼樣子,吳良差點以為這姑娘就是個大家閨秀。
不得不承認,丁夫人的培訓确實十分見效。
隻是話至此處,吳良卻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了,隻怕說着說着事情便又向不好的方向發展。
就在這時。
“吳将軍!吳将軍?吳将軍!”
屋子外面傳來察木王子的聲音,他已經安頓好了自己,立刻便跑來尋找吳良。
畢竟在曹府之内,他認識的人就隻有吳良一個,而方才吳良還對他說過,待他安頓好了邊帶他去見見曹昂與曹禀,這也是曹老闆的意思。
“這裡!”
吳良側着身子從曹旎身邊出了屋子,對剛剛過來的察木王子揮了揮手。
“原來吳将軍在這裡啊,我方才見門口所站之人不是吳将軍,還以為走錯了院子。”
察木王子低垂着眼睛看了曹旎一眼,便很是守禮的收回了目光,笑呵呵的對吳良說道。
“這位是使君的女公子。”
吳良頗為正式的為二人介紹了一番,“女公子,這位乃是鄯善國與使君交好的王子,察木王子。”
“見過女公子。”
察木王子連忙撫兇施禮。
“見過察木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