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此之時,網疏而民富,役财驕溢,或至兼并豪黨之徒,以武斷于鄉曲。”————————
這次随劉虞赴任并州的,除了太原郡守劉邈、晉陽令司馬朗、護匈奴中郎将夏育以外,還有如典農校尉龐德、勸農從事趙該、郡農曹掾尾敦等一幹負責屯田事宜的官員。如果說劉邈、司馬朗等人是劉虞需要用心團結,一同抱團防止為本地豪族架空的下屬及盟友,那麼龐德、尾敦這些屬于屯田系統内的官員,就是劉虞在并州得以伸張自己的施政理念,保證一定話語權和影響力的基本盤。
并州軍屯是由典農中郎将張遼與校尉龐德等人負責,劉虞一般情況下很難插手,但民屯系統的官員則全是皇帝給他安排的親信,比如屢次算計公孫瓒、擔心遭受報複的原幽州别駕趙該、以及故吏尾敦此次都随着劉虞赴任并州,是劉虞手中的政治資源。
他本來想用屯田來打開局面,将屯田樹立成頭等大政,以招徕流民、恢複生息為由,壓縮其餘司曹部門的權力。
可現在萬事俱備,唯獨少了最關鍵的流民。
這讓劉虞頓時有種一腳踏空的無力感,他沉聲問道:“并州民情竟至于此,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頓了頓,讓龐德坐在一邊,複又問道:“即便有豪強收聚流民、或是流民隐避山野,但連年災荒,豪強之家也未必收養得起那麼多流民。太原郡如此‘幹淨’,到底是什麼緣故?”
這話是問向在場所有人,作為目前僅次于劉虞的高官,劉邈略一思忖,便先聲說道:“正是因為連年災荒,官府賦稅煩苛,才導緻普通黎庶抛棄田土,饑餓受困,不得不将田土與自身寄托豪富之家,以求避禍。有了更多的田地、人手,地方豪強自然能組織辟荒、墾殖,豈會擔憂養不起流民?”
劉邈出身琅邪王室,見過太多士族豪強借由天災對百姓趁火打劫、肆行兼并的事實。他不屬于豪強,也不是那些酒囊飯袋的藩王,劉邈為人賢能,常站在朝廷的立場上考慮問題,而全無顧忌。
這一點從他當初敢以宗藩嫡系的身份,當着衮衮諸公的面誇贊曹操一個外臣就能看出來,他是時刻秉持着一顆公心的。即便他理應避嫌、不該為他眼中的‘治世能臣’曹操說好話,隻要對社稷有利,他就會仗義執言。
至于其下屬、晉陽令司馬朗則對此抱有不同的觀點,話裡話外有些開脫的意思:“天災連年,黎庶尚無活路,豪強豈能獨善其身?無非是僅得飽暖與不能自存的差别而已。每遇災年,流民了無生計,各家有識之士也盡皆捐輸錢谷振濟貧乏,通共有無,這便是熟知經書、通達仁義之輩。”
“彼等乃簪纓高門、經學傳家,我所言的是一方驕奢豪黨,不可一概而論。”劉邈擺了擺手,有意撇清其間關系,以免日後被人斷章取義、借題發揮。
司馬朗臉上露出溫良的笑意,颔首道:“流民聚散,以往要麼是為本地豪強收容、納為奴婢,要麼隐匿山林、或是淪為匪徒四處寇略。并州流民應當也是如此,前有白波黃巾肆虐河東、上黨等郡,大量流民裹挾參與其中。後有黑山黃巾張燕等人盤桓在側,引得流民盡皆依附,想必這也是并州流民甚少的因由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