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岱等人率軍趕到廣宗城東門時,就隻看到滿地狼藉的戰場,三三兩兩的屍首橫陳于地,幸存的士卒聚集在一起竊竊私語,還有受傷者正在包紮,調理傷口。
兖州諸侯圍城半月,結果還是被孫觀跑了。
袁遺低着頭,沉默不語,面色時不時抽搐兩下,一副破敗之相。
旁邊的劉備更是滿兇怒氣,将短劍擲于地上,恨恨地望着孫觀逃跑的方向。
至于林朝等人,則是滿臉拘謹地站在劉備身後,臉上都帶着惋惜的神色。
尤其是郭嘉,還在不住地搖頭歎息。
劉岱帶着衆人快步走了過來,看了看袁遺,最終卻開口向劉備問道:“賢弟,發生了何事?”
東門是袁遺負責駐守,但劉岱開口問的卻是劉備。
“唉!”
劉備長歎一聲,才伸手向劉岱一禮,開口道:“公山兄,某無能,還是讓那泰山賊子逃了。”
聞言,劉岱面色一怔,随即看了看遠處大開的城門,門上還有些裂痕,正是前些日子兖州聯軍攻城時,留下的痕迹。
“袁伯業,東門乃是你負責圍困,為何會讓那孫賊逃了!”
等劉岱再開口時,目光已經從城門轉到了袁遺身上,語氣中帶着幾分質問的語氣。
見衆人的目光都注視着自己,袁遺面色一陣青,一陣紅……
劉岱這種語氣,若放在平時,袁遺肯定一陣不爽。
但此時他自知理虧,而劉岱又是兖州名義上的主官,他無法反駁,隻能拱手一禮,将今晚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聽完之後,劉岱怒道:“身為軍中主将,你竟沒能提前察覺城中賊子的意圖,緻使我大軍功虧一篑,袁伯業,你該當何罪!”
身為一方諸侯,借題發揮這種事兒,劉岱也玩得很溜。
泰山賊逃跑的時間,正好成為劉岱攻擊袁遺的借口。
聞言,袁遺面色一陣掙紮,目光望了望劉岱身後的喬瑁,鮑信等人,最終還是放棄了争辯,拱手道:
“某圍城不利,請使君責罰。”
他清楚,劉岱肯定不會拿自己怎麼樣。
但此刻衆目睽睽之下,他一旦向劉岱服軟,以後的主從名分就定下了。
“哼,你知罪便好!”
劉岱臉上滿是威嚴之色,捋了捋胡須,揮袖道,“念你是初犯,某此番便不予懲處,讓你戴罪立功。如若再犯,某必将數罪并罰,決不輕饒!”
這一番呵斥極其嚴厲,絲毫沒給留情面,袁遺臉上有些挂不住。
劉備忍不住開口勸道:“公山兄,莫要怪罪伯業了,此事都怨某。若不是某貿然來訪,伯業設宴款待,這才放松了些警惕。否則絕不至于讓賊子逃遁!”
在場衆人全都沉默不語,唯劉備一人挺身而出,主動替自己攬下罪責,袁遺心中有些感動。
劉玄德……還真是個厚道人啊!
對了,他方才說自己曾遣人出使公路賢弟,是去幹什麼來着?
該死的泰山賊子,偏偏這個時候突圍,讓某沒有打探出他劉玄德的意圖!
而劉岱這邊,面對劉備主動攬罪的行為,卻露出了笑容,溫言安慰道:“賢弟不必自責,誰也不能預料到泰山賊子會在今晚突圍而出。”
這番話老雙标狗了,聽得袁遺面色一陣抽搐……
他劉玄德預料不到,我就能預料到了?
至于劉備為什麼會來到袁遺軍中?
這不是廢話嗎!
在場衆人,他劉玄德誰家沒去過!
劉備喜歡吃席的毛病,讓劉岱對此事并沒有多想。
但劉備還是有些自責,又開口道:“公山兄,賊子逃遁不到一個時辰,眼下當務之急,理當派大軍前去追擊!”
劉岱一番義正嚴詞的模樣,開口道:“賢弟所言極是!隻是……兵法有雲:窮寇勿追。且現在是黑夜裡,目不能視物,萬一賊子有所防備,大軍恐不能全身而退。待明日白天,再行追擊!賢弟放心,這夥賊子跑不了。”
這番話有些言不由衷,一看就是明顯的推脫之言。
眼下泰山賊雖逃,但仍在冀州腹地,跟他兖州刺史有什麼關系。
劉岱衆人之所以出兵讨伐,還不是怕自己的地盤被孫觀襲擾。
而此番孫觀突圍而出,但已經斷糧卻是事實,兩三日内,絕對會襲擾清河郡周邊縣城。
到時候,就讓冀州牧韓馥頭疼去吧。
總之一句話,不管如何,隻要泰山賊不入寇自己治下,管他去哪呢!
憑什麼浪費自己的兵力,去替冀州拼死拼活。
衆諸侯顯然也聽出了劉岱的意思,紛紛拱手附議。
劉備無奈,隻得從衆。
望見這一幕,不遠處的荀谌微微一歎,神情有些惆怅,也有些輕松,更帶着一絲欣喜。
晃晃大漢四百載,時至今日,對待掀起叛亂的賊子,一衆地方主官卻是如此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