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深,月亮還沒有升起來,山間小路上隻有斑斑駁駁的微弱星光。
黃從貴得意洋洋,對身邊的黃玮道:“我早就說過,這是手到擒來的小事,我忠州在這一帶縱橫多少年,幾十人出馬,還收拾不了幾個廂軍!”
黃玮陰沉着臉,由方主管扶着,一言不發。
黃從貴又道:“那幾個殺才,也是狠人,都被射成刺猬一樣了,竟還不死,反砍了員外一刀。員外,你這一刀不礙事吧?”
邊說着,黃從貴轉身用誇張的表情看着黃玮。
黃玮沉着臉冷哼一聲:“沒傷筋骨,死不了!”
“哎呀,謝天謝地!要是員外出了意外,我們這一趟就是成了也是得不償失,我回去可怎麼向你兄弟交待!”
黃從貴話裡貌似關心,可誰都能看出來他在幸災樂禍。
兩夥人雖然合作,但根本上也不是一路人。黃玮和黃師宓兄弟是廣源州侬家謀主,一切利益都系于廣源州身上。黃從貴則是本地土酋,與侬家沒什麼淵源,侬家真的在邕州坐大他也沒什麼好處。
這幾年黃從貴一直活得滋潤,就是因為左江一帶的土酋在邕州官府、廣源州、交趾三大勢力的擠壓下,需要這麼一個人物替他們發聲。這些人幾百年來代代相傳做慣了土皇帝,對保持自己的獨立性看得最重。而三方大勢力不管哪一方占據上風,都不是他們希望看到的。如今徐平在邕州擴展的勢頭太猛,土酋們便就向交趾和廣源州方向靠,使邕州官府沒有精力對付他們。
作為大宋屬下的羁縻地方,土酋們不敢明着來,黃從貴這樣一個與徐平鬧翻的地方大族就顯出價值來。凡是與交趾和廣源州合作的事情,都由黃從貴出面,等到邕州官府問起來,土酋們可以推得一幹二淨。
借着星光,一行人返回草市。
此時草市裡還是人來人往,為了避免被人看出行藏,他們在鎮外上船,借貨船返回貨場。
衆人上岸,方主管先扶着黃玮在凳子上坐下來,急忙跑到房子前面,低聲問一直守着的兩人:“裡面有沒有動靜?”
“沒有,裡面那個田二好像死了一樣!真是奇怪,一下睡這麼長時間,田二上一世沒睡過覺?不說吃飯喝水,便溺也能憋住。”
一人說着,一邊搖頭。
方主管臉色一沉:“不必管他!事情已經做完,你們兩個進去,取了田二這厮的首級,屍體扔到江裡去,免得洩露我們行藏!”
聽見吩咐,兩人拔出帶的尖刀,不以為意地問方主管:“要殺怎麼不早殺?害我們白白在這守了半夜!”
“原本怕出了意外,還有用到他的地方。現在沒用了!”
方主管嘴裡說着,掏出門鎖的鑰匙交給兩人。
取了鑰匙,一人當先上前抓住鎖,對另一人道:“門一開,你跟着就沖進去,乘那小子在夢裡了了他的性命!”
說完,用鑰匙開了鎖,輕輕把門打開。門開到一半,對另一人點了點頭。
另一人會意,提起尖刀舉步就要沖進去。
正在這時,門上突然傳來一道很大的力量,猛地把門拽開。開門的人猝不及防,一下被拽倒在地。
隻見一個黑影從門裡閃出來,一腳蹬在倒地人的頭上,腿上用力,離弦的箭一樣沖出來,用肩膀把另一人撞翻。
見再沒人再阻攔,沖出來的人不敢耽擱,拔腿向貨場外飛奔。
方主管吩咐罷了,便到黃玮身邊照看他的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