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郡與泰山郡的節傳……”
在雒陽的中東門下,門侯翻看着手中的節傳文書,照其所描繪的面貌,對比着眼前的年輕男子,口中不急不緩地念道:“羊衜,泰山南城人,南陽太守羊續中子……”
他驚疑地看着面前的年輕男子,又翻出南陽郡發出的節傳,待确認無誤,這才微笑說道:“原來是羊太守的公子,羊公子此番入都是想要出仕麼?”
“不。”
名為羊衜的年輕男子搖頭說道:“在下學業尚未完成,此番隻是陪同内人進都探望其妹。……門侯,不知?”
門侯會意,将手中的節傳——日後又名路引,遞還給羊衜,拱手緻歉道:“耽誤羊公子了。”
“不敢不敢。”
羊衜連聲道謝,将節傳揣入懷中,快步走向不遠處一輛馬車。
駕駛馬車的人乃是羊衜的弟弟羊耽,年紀比羊衜小幾歲,看上去才十五、六歲,此番他陪同二兄、二嫂前來雒陽,就是為了途中兄弟倆交換駕馭馬車,好讓羊衜有休息的機會。
見到二兄歸來,羊耽問道:“二哥,如何?可以進城了麼?”
羊衜點點頭,正好說話,忽然馬車的簾子撩起,一名美貌的少婦探頭出來,問道:“夫君?”
觀此女面貌,與蔡琰有六七分相似,但有年長幾歲,正是蔡邕的長女、蔡琰的姐姐蔡貞姬,幾年前嫁于羊衜成為繼妻。
“無事。”
羊衜說道:“那門侯知曉我父在南陽出任太守,便與我多說了幾句,稍微耽擱了片刻。可以進城了。”
說罷,他坐到弟弟身旁,而他弟羊耽亦徐徐将馬車駕往城内。
過城門的時候,那名門侯還笑吟吟地朝羊衜拱手行禮,羊衜以拱手還禮。
從中東門進城,便是雒陽東城,雖居住的達官貴人不比北部,但卻要比北城繁華與熱鬧,道中車水馬龍,道旁行人摩肩擦踵,又有各種店鋪,别說年紀小的羊耽驚歎不已,就連羊衜亦忍不住感慨雒陽的繁華,遠非他故鄉泰山南城可比。
半個時辰後,在路人的指引下,羊衜夫婦并小叔羊耽乘坐馬車來到了城内驿館落腳。
待梳洗更衣之後,羊衜準備按照他父親羊續的囑咐,去拜訪太中大夫楊彪,原因在于前幾年老太尉、楊彪之父楊賜尚在世人,羊續曾被前者辟為府掾,自然與楊彪也有交情。
當然,事實上羊續作為曾被第二次黨锢牽連的‘黨人’,他在朝中有不少相識,像盧植、鄭泰、袁隗、馬日磾等人,他基本上都有交情,隻不過不如與楊彪的交情深罷了。
可即便交情深,這次羊續其實也吃不準楊彪是否願意相助。
一番商議後,三人顧不得歇息,又乘坐馬車前往楊彪的府上。
此時正值下午,離黃昏尚有一個多時辰,楊彪還在東觀修書呢,并不在府上,好在楊彪府上的家仆都知道羊續,聽說羊衜、羊耽乃羊續公子,便在請示主母後将三人請入。
這位主母,乃已故的前司徒袁安的曾孫女、虎贲中郎将袁術之女,雖老夫少妻的組合,不過卻為楊彪誕下一子,名為楊修,現如今已十二歲。
鑒于自身不好相陪,楊袁氏将蔡貞姬請到偏房,又囑咐兒子楊修陪伴羊氏兄弟,以示親近。
楊修生來聰穎,又自幼學文,有他相陪羊衜、羊耽兄弟,倒不至于令氣憤沉悶。
待等黃昏前後,楊彪從宮内歸來,大概他在進府時就已聽說了羊衜幾人的事,踏入屋内便笑着喚道:“門人告知我有故人之子前來拜訪,我還道是誰,原來是兩位賢侄。”
“世伯。”
羊衜、羊耽起身行禮,楊修亦起身呼喚父親。
楊彪今年四十又五,卻就隻有楊修這一個獨子,自然是寶貝疼愛,待楊修走近時,他笑着摸了摸兒子的腦袋,旋即招呼羊氏兄弟入坐,笑着問道:“據我所知,兩位賢侄在故鄉苦心學業,怎麼會來雒陽?”
話音剛落,楊袁氏亦領着蔡貞姬出來迎接楊彪,一見容貌與蔡琰相似的蔡貞姬,楊彪微微一怔,旋即便猜到了幾分,收起笑容吩咐楊袁氏道:“夫人,你與修兒暫時退下,我與兩位賢侄有事要談。”
見丈夫态度嚴肅,楊夫人不敢違抗,趕忙帶着兒子楊修退下。
見此,楊彪招呼蔡貞姬入座,繼而面露沉吟之色。
見他這幅表情,羊衜好似也意識到了什麼,拱手恭聲道出了緣由:“世伯,一個月前,嶽丈去了泰山,說他已得朝廷免罪,又言及次女昭姬,欲來雒陽探望女兒,我等恐是中官詭計,便代他前來試探,順便也好讓貞姬見一眼其妹,互述相思……”
楊彪點點頭道:“這事我知道,并非宦官詭計,朝廷确實已免了伯喈兄昔日被誣抨擊朝廷的罪過,你可以讓伯喈兄放心回到雒陽,如今雒陽,沒人敢動他。”
沒人敢動?
羊衜與妻子面面相觑,臉上露出驚愕之色。
見此,楊彪隐晦地提點道:“這件事我不好多說,但我可以向你們保證,蔡姑娘在宮内并未受到一絲一毫的欺負,相反十分受史侯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