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有一座白玉造就的圓壇,圓壇的正中央,有一座巨大的菱形冰晶,冰晶的内頭,在一名白衣長須的老者,那老者仿佛被凍結在内頭,怒目贲張,一動不動。
甯江的目光,閃動着神秘的火焰,靈神的力量因此而發動,透入虛空,他看到,一根根無形的絲線,從封住這個老人的冰晶中,如同蛛網一般漫開,往下延伸而去。他心中若有所悟,毫無疑問,下方那一整片清氣化成的海域,它的陣眼就在這個冰晶。
他道:“這個老人就是屍衍?他是被誰困在裡面的?”
“是他自己,他将他自己困了進去,要抓住他,就隻能毀掉這個冰晶,一旦毀了它,下方清氣虛構成的海域也會消失,然後,這女幾山與華夏相同的道路就會徹底斷絕,這樣一來,我們就拿他沒有辦法,我們就拿他毫無辦法。”老婦顫顫抖抖的走上白玉圓壇,拿着拐杖使勁的往冰晶敲,直敲得冰晶一通通的震響,“就為了那一本天書,就是這幾個人,把我們害成了什麼樣子?把我們害成了什麼樣子?”
神魄受創,重傷未愈,固然将冰晶敲得咣當震響,卻已經無力毀去冰晶,又或者說,正是因為知道她已經無法将它回去,她才能這般的發洩自己。那一通通的狠敲,那一抹抹的老淚,咣的一聲,老婦震退幾步,跌坐在地,嚎啕大哭:“一千年,一千年了。從我們的先人被他騙得前往天界,前往昆侖山去尋找那所謂的長生不死之方,結果卻是什麼樣子?謊言,全都是謊言,三千名童男童女,他們到的根本不是什麼天界,他們就那樣子,毫無防備的進入了修羅界的魔竺域,世世代代,永世為奴,永世為奴……”
她慘笑着,淚流滿面:“你們永遠也無法想象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日子,被折磨,被虐待,在修羅界裡,他們是阿修羅,甚至連那些土生土長的阿修羅都不如。他們渴望着回到故鄉,他們把故鄉的消息,一代又一代的傳下來,就是希望子孫後代,有那麼一天能夠回到華夏,回到屬于我們故鄉的神州大地。
“善女神和惡女神,開始在我們之間降生、出現,除了相信她們,除了侍奉聖凰,我們能夠做什麼?誰來管我們?誰來救我們?就是靠着她們,我才帶着一些人逃了出來,在曆代善女神、惡女神的幫助下,我回到這裡,可是還有更多更多的人,在魔竺域裡受苦。我辛辛苦苦的,用盡了所有的辦法,終于到了華夏,費盡心機見到了當時的丞相,我把真相告訴了他,我希望他能夠設法,救回那些被奴役的同胞。他卻說我妖言惑衆,說我是妖女,他明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卻裝作這些事根本都不存在,甚至要将我殺了,”她抓着鐵拐,使勁的敲着,“我又能夠做什麼,我能夠做些什麼?難道那些被奴役的,被虐待的,他們就不是華夏人?他們就不是華夏的一份子?”
“我逃了出來,在華夏的土地上輾轉着,在這個所謂的故鄉輾轉着,粉飾太平,不思進取,這一整個華夏大陸,根本就是一潭死水,他們根本不知道,修羅界的修羅帝早就已經知曉了這個世界的存在,正在尋找着打開它的辦法。底層的百姓,窮苦潦倒,高層的權貴,用盡一切辦法來維持他們的權力,從來不肯真正的認清現實,這個世界完蛋了,靠着這些人,救不了我被奴役的同胞,他們甚至連他們自己都救不了。”老婦嚎哭着,“如果不毀掉這個華夏,它就無法得到新生,如果不毀掉這個世界,它就無法得到重生。就算我知道聖凰也隻是在利用我們,它根本不是真正的神靈,它也不過就是另一個強大的怪物,那又怎麼樣?除了相信它,我還能做什麼?我們還能做得了什麼?”
高處的虛空中,仿佛傳來了憤怒的鳥嘯。老婦踉踉跄跄的站起,指着天空,哈哈哈的笑着,淚流滿面的大笑着,瘋狂的大笑着。一路走到盡頭,得到的依舊是絕望,臨到垂死,她終于能夠掙紮着,用她的嘲笑,來無力的反抗了一下。
在她的身後,手持折扇的青年,安靜的立在那裡,看着老婦,什麼話也沒有說。
老婦顫顫抖抖的轉過身,一步一步的走着:“我們靠着曆代轉生的善女神和惡女神,才能夠走到這裡,臨到頭來,善女神背叛了,她說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她從青年身邊走過,慘然的瘋笑着:“我們無法拯救自己,卻又從來都沒有什麼救世主。”
她猛地扔掉拐杖,搖搖晃晃的,繼續往前走:“我能夠怎麼做?你說,你說,我能夠怎麼做?哈哈,事到如今,事到如今,說什麼、說什麼……”往前搖了一搖,撲的一聲,跪倒在地。
白發蒼蒼,氣空力盡的老婦,慘然的苦笑着:“這一切都是……命!”慢慢的往前栽了下去。
在她的身後,青年負着左手,右手持扇,背對着她,一動不動。周圍所有的一切,就這般,逐漸的安靜了下來……
青銅宮殿的外頭,鸾梅安靜的回到了衆人的身邊。
紅蝶往姑姑看了一看,終究還是沒有問姑姑去了哪裡。不管怎麼樣,姑姑能夠平安歸來,她的心裡也就已經安心了。
山外,是如同水晶球體一般的晶壁,在往外,一顆顆球狀的星辰,璀璨而又神秘地流轉着,蔚為壯觀。下方的蓬萊、方丈、瀛洲三星,玄氣沖騰,托着這一整個女幾山。在它們的周圍,清氣虛構成的大海上,灰色的海水慢慢的流淌着,戰艦上的人們,擡頭看着通往高處的白玉長城,安靜地等待着。
鸾梅擡了擡頭,在她的前方,那古樸的青銅大殿裡,光影晃動。身穿錦衣的青年,抱着一名老婦的屍體,慢慢的走了出來。
“哥哥!”在她身邊,小夢搶上前去,“發生了什麼事?她死了?”
青年點了點頭,換來兩名青年士兵:“把她給山腰處的那些人送去吧,雖說是我們的敵人……但她終究有值得尊重的一面。”那兩名青年,帶着拜火教女尊的屍體,往山腰走去,過了一會兒,山腰處哭聲一片。
青年往木轎上膑足的老人看去:“前輩,我們進去吧……裡面有一位你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