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0年,離大遷徙結束已經又整整過去了三十年。
作為世界的流放地,34區的中心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城市,這裡高樓林立,不時有馬車在嘶鳴中往來穿梭,隻不過少了燈紅酒綠,讓這裡顯得有些冷清和不倫不類。
十年大遷徙後經過了幾十年的休養生息,現代文明和古文明之間實現了高度融合,這是資源枯竭後世界發展的必然結果。
王十八是一名看起來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他在城市的正中央租了一間狹小的沿街商鋪,他是個鐵匠,所以他以打鐵為生。
他身材精壯,但是穿着邋遢,來往的寡婦和姑娘經常見他一個人斜靠在門口的玻璃門邊上看夕陽,他自己經常跟人家說這叫情懷,不過好像他這種情懷沒人懂。
漢子有個兒子,十來歲的年紀,長得白白嫩嫩,好看的像個姑娘,不過王十八不高興,他總是跟别人說這小子長得太好看,不像他的種。
鐵匠鋪裡除了王十八和他兒子王十七之外原本還有一個人,但是在前不久他走了。
那個人叫魏離,是王十七一起光着屁股長大的玩伴,相比起王十七,王十八好像更喜歡這個看起來壯的有些紮眼的傻小子。
魏離小的時候經常寸步不離的跟在王十八屁股後頭,每當有人跟他說魏小子又跟着你爹散步呢,他都會樂的合不攏嘴,王十八則是會笑罵一句“放你娘的臭屁”。
今天是除夕,王十八和王十七一人一個小闆凳圍坐在鐵匠爐的旁邊烤火,門外春聯早已經貼好,隻是少了個人顯得沒有往年熱鬧。鐵匠鋪不大,升起爐火後整個屋子裡紅彤彤的,王十七看着窗外的春聯愣愣出神。
“又想那傻小子?”
王十八不滿的撥弄着爐裡的火苗,他掏出一盒煙,在爐火裡點燃道:“走了好,走了就沒人跟你争爹了!”
王十七哭喪着臉道:“做你兒子有什麼好,你連你兒子都保護不了!”
他忽然轉過頭,窗外已經下起了小雨,剛貼的窗簾蔫頭耷腦的粘在門框上,風一吹就掉了下來。
“小兔崽子,我能護得了你還不行嗎?”
王十八氣的吐出一口煙繼續說道:“這裡是流放地,不是太平世界的菜市場,他想要活命,就必須離開這裡!”
王十七沉默,流放之地表面上風平浪靜,實際上就連他都看得出這裡的雲波詭谲。
沉默了片刻,他還是忍不住道:“一個精神棄徒,就靠着皮糙肉厚你讓他怎麼離開這裡?”
漢子抽完了煙,仰頭看着屋頂不耐煩道:“就因為他是精神棄徒,所以才更應該離開這裡,出去是死,留下也是死,既然都是死,為什麼不死的痛快些。”
王十七氣的轉回頭看窗外,那裡有小時候他和魏離一起種的一顆梧桐樹,現在樹上的葉子都已經掉光了,隻留下光秃秃的枝幹。
王十八又拿出一根煙點上,他吐了一個煙圈,在心裡狠狠的罵了一句:“薄情寡義的傻小子,咋就說走就走了呢。”
第二天天不亮王十八就已經起床,昨天晚上小雨已經轉成大雪,現在外邊已經白茫茫的一片,他生起爐火,沒有叫醒熟睡中的王十七。
今個大年三十,大街上早早的就有人起來放鞭炮,王十八開了門在門口掃雪,遠遠的就看見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走了過來。
“吆,這不是王八嗎,一大早就起來掃雪啊!”
王十八若無其事的道:“看樣子你男人昨天晚上出了不少力,瞧把你這小娘們滋潤的。”他說完還不忘盯着女人的屁股狠狠的看了一眼。
女人捂着嘴偷笑,高跟鞋在雪地裡踩出一個個腳印。
34區的居民分為兩種,一種是原住民,像王十八和那個女人,他們都有戶口可以放心的在這裡生活,而另一種則是流放到這裡的犯人,就像魏離。
流放到這裡的犯人表面上都會和正常原住民一樣生活,或者他們自己也會那麼認為,但隻有常住在這裡的原住民才會知道,每隔兩年這裡都會有一批犯人莫名其妙的消失,至于他們去了哪裡沒人知道。
和平大街上有一間看起來裝修老舊的酒館,王十八以前總會帶着王十七和魏離去那裡喝酒,今天雖然是大年三十,但酒館依然正常營業。
酒館裡平時人很多,角落裡到處都是花錢來買醉的酒鬼,酒館的老闆是個帶着眼鏡的老頭,他雖然有些駝背,但精氣神看起來很好。
今天酒館裡早早來了兩個人,一個長相斯文的年輕男人,白白淨淨的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樣子。另一個也是男人但卻與年輕人的斯文有着強烈的對比,他滿臉絡腮胡子,鷹鈎鼻小眼睛,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相處的。
酒館老闆帶着一副金絲眼鏡,看人的時候總是習慣性的會把眼鏡往下拉,他一邊擦着手裡的酒杯,一邊打量眼前的兩人。
“喝點什麼?”
老闆眼鏡拉的很低,似乎看的不是眼前人,而是地面上的某個東西。
年輕男人在吧台邊坐下道:“我來打聽點事,您老有空嗎?”
“沒有!”
老闆頭也不擡的繼續說道:“不喝酒趕緊走,别耽誤老頭我做生意。”
“那就來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