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季清甯手撐着下颚,目不轉睛的看着桌子上的大紅描金帖子,猜不透趙王世子為何宴請她。
小丫鬟則在翻包袱,為季清甯明日赴約做準備。
隻是她們進京為了輕便,隻帶了三套錦袍,還都隻有七八成新,想到這幾日見的那些錦衣華服的貴公子,她家姑娘在穿戴上就矮了人好大一截了,去見的又是趙王世子,在氣勢上就被人甩了百八十裡開外。
小丫鬟拿了兩套過來,“姑娘明兒穿哪套去赴約呢?”
季清甯瞟過來一眼,正要說随便,屋外有腳步聲傳來。
鐵叔走進來。
小丫鬟忙把衣服放下,道,“爹怎麼來了?”
鐵叔是來傳話的,“老爺已決定辭官回太平鎮,明日就遞辭呈,需得少爺配合假死離京。”
小丫鬟“啊”了一聲,道,“老夫人一心想老爺高升,老爺辭官豈不是連縣官都沒得做了?老夫人知道會氣死的。”
“老夫人沒那麼脆弱,和少爺的性命相比,區區七品小官算得了什麼?”鐵叔道。
本來出事後,季懷山就打算讓季清甯假死,然後回太平鎮。
誰想到計劃還未實施,别人就先下手為強了,萬幸季清甯沒事,不然鐵叔都不敢想後果會怎麼樣。
京都這是非之地,既然沒打算留下,還是早離開為好。
季清甯不否認假死離開是個好計策。
沒了季少爺,從此季家多一個姑娘,對她沒什麼大影響。
但這隻是他們想的,能不能成卻由不得他們,季清甯道,“煜國公和趙王爺保舉父親為刑部侍郎,還對外宣稱被父親打斷兩根肋骨,必有所圖,父親想離開,隻怕沒那麼容易。”
“明日趙王世子約我赴宴,沒準就知道了。”
鐵叔皺眉,“姑娘要去赴約?”
之前還稱少爺,現在改稱姑娘,是在提醒季清甯她大家閨秀的身份。
女子不得私下見外男,否有損閨譽。
季清甯聽懂了弦外之音,但她想一個女扮男裝快十七年的姑娘,閨譽這玩意就算她再珍惜,在别人那裡也是蕩然無存。
“趙王世子公然約我,就必不會把我怎麼樣,沒準兒我能找到兩權之法呢?”季清甯笑道。
“再者,就算要假死,也得‘死’的堂堂正正有目共睹,才不惹人起疑。”
那清冽而從容的笑容,看的鐵叔都恍惚。
姑娘是他看着長大的,從小便看着她為了讨老夫人高興,努力習武,又不想夫人難過,私下裡努力學做一個大家閨秀,孝順的叫人心疼。
但因為想兼顧,兩邊都沒能做好,還養出了猶猶豫豫瞻前顧後的軟綿性子,這回能追來京都,倒是讓鐵叔刮目相看,隻是沒想到會出這樣的意外,更沒想到失憶後,說話做事反倒更像老爺了。
看着季清甯那雙鎮定的眸子,鐵叔便沒再說什麼。
“今晚我會守在外面,少爺可安心休息。”
鐵叔在外守了一夜。
但季清甯睡的并不安穩。
斷斷續續做了一夜的噩夢。
睡了一夜,比沒睡人還要倦怠。
等天大亮,方才合眼,結果睡的正酣,小丫鬟又來叫她起床。
季清甯想死的心都有了,把腦袋蒙在被子裡,嘟嚷道,“讓我再睡會兒。”
小丫鬟拽着被子道,“再不起來要遲了,總不好讓趙王世子等咱們啊。”
季清甯睡的迷糊,已經把要去赴趙王世子之約的事忘的一幹二淨了。
小丫鬟一提醒,季清甯一個激靈襲來,瞌睡蟲頓時跑沒了影兒,“什麼時辰了?”
“已經巳時末了。”
季清甯連忙掀開被子下床,“怎麼這麼晚才叫我?”
一邊拿鞋子穿。
小丫鬟知道季清甯晚上一直做噩夢,幾乎沒合眼,畢竟差點被人害死,夜裡做噩夢很正常,好不容易才睡熟,她也不想叫醒姑娘。
“鴻興樓離的不遠,趕的及,”小丫鬟拿錦袍過來道。
洗漱完,束了頭發,沒耽擱就出了門。
本來就惹人趙王府不快了,設宴約她,她還遲到太說不過去了。
季清甯走的急,隻是前腳出小院,後腳眼皮就亂跳,還兩邊一起跳,跳的她都無語,咋地,是要福禍一起砸她腦門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