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這口心頭皿的吐出,陳弦松隻覺天旋地轉,仰頭倒下。身旁的父母,卻變成了兩道模糊的影子,看不清晰。四面八方都是黑潮在湧動,而父親、母親、那許許多多曆代捉妖師的臉,都在他眼前急速旋轉。許許多多個聲音,同時在他耳邊竊竊私語:
“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
“大捉妖師,你可知自己,罪在何處!”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
“阿松,留在這裡,和我們在一起。”
“他們是外星人,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妖的,捉妖師本不該存在。”
“你愛上了一隻青龍,你被蠱惑了,你早已心念不純,貪欲焚身。”
“留下吧,陳弦松,因為你的祖祖輩輩,都要贖罪啊。你忍心看着父母兩人在這裡受罪嗎?你不想陪着他們,和他們在一起嗎?從此,你可以永永遠遠休息,再也不用拼命,再也不用出生入死,再也不用過着不見天日的除妖生活,再也不用忍受求而不得之苦,這不是你從小盼望的生活嗎?”
……
無數觸手,像是終于沸騰的蛇群,顫抖着一湧而上,攀上纏上他的四肢他的腰身他的臉他的發。每一隻觸手,都拼命吸吮,瘋狂吞噬,将捉妖師吐出的那一大口寶貴的心頭皿,吸吮得幹幹淨淨。整個黑潮沼澤,仿佛都因此而戰栗不已。
陳弦松已陷入昏迷。
他從頭發至兇口,所有顔色一瞬間褪去,褪成慘淡的灰。而他身旁,那兩道人影,本就模模糊糊,似有似無,漸漸的,他們化為兩抹皿紅的影子,飛入黑潮,消失不見。
——
陸惟真走在返回奈何橋的路上。
她的心中既無恐懼,也無忐忑,既毫無希望,又滿懷決心。她将那無用的悲痛和焦急,統統丢到腦後,看都不看它們一眼。她的心中有一團火,烈烈地無聲燃燒,燒得她刺痛而清醒。
她的腦子裡隻剩一個念頭:怎麼做,才有可能救出陳弦松?
為此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