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無路,最多隻有獸徑,隐伏于草叢枝葉間。
一行人艱難的向山林裡行進,其中一個瘦小的身影,幾乎被身旁高大的衆人,與濃密的林木完全遮擋淹沒。
走在前面的侍衛頭目吳慶,邊走邊留意着隊伍最後的小小身影。
又翻過一座矮丘後,他嘴角暗中一撇,心底卻也忍不住升起一絲佩服。
隻是,佩服是真,心中鄙薄也不假。
看了片刻後,他目光一閃,漸漸慢下了腳步。
蘇汐月一身便于行走的勁裝,身無重物,走的還算輕快,但因腳下的道路難行,以及密林中的植被茂密,潮濕高溫,仍舊弄出了一頭一臉的汗。
攀上坡頂,她略微停了下腳步,裝作歇腳實則探看如今所在的方位。
“蘇小姐累了吧?可需要在此地休息片刻?”
冰冷又暗含嘲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蘇汐月詫異轉身,循聲望去。
“原來是吳侍衛,多謝你的好意。”蘇汐月說着溫婉一笑,卻已直起腰,繞過擋在身前的吳慶,繼續向前,邊又繼續道:
“我還可以,無需費心。隻是,吳侍衛怎麼又折回來了?”
以吳慶初聽她要随隊入林時的厭棄臉,隻怕傻子都不會自作多情的以為對方慢下來,又故意來搭話,是為了要關照她。
果然,吳慶在蘇汐月身後快步跟上來後,立刻就開門見山的道出了來意。
“蘇小姐别見怪啊,吳某是個粗人,實在是有一事好奇的很,如今沒有旁人,還請蘇小姐能為我解惑。”
這話即唐突,且輕慢的态度與言辭間暗示的獨處,對蘇汐月這般未出閣的少女來說,都很失禮。
但蘇汐月卻隻凝目了一瞬,就毫無異樣的點頭接了話。
“吳侍衛有什麼想問,但說無妨。”
吳慶隻當蘇汐月,也是平日裡那些為李氏博好感,無所不用其極的各家千金,且還是其中最沒背景與地位的那一個。所以幾乎毫無顧忌的,就将兇中所想宣之于口。
“聽說今日的行程,是蘇小姐主動提起?這樣的荒郊野嶺,也真難為蘇小姐能找到。你就不怕迷在林子裡,被猛獸咬碎後填肚子?”
吳慶邊說,邊用開路的柴刀,劈斷攔路的一截樹枝,之後繼續沒好氣兒的道:
“你不是第一次來吧?那何苦還要和咱們這些粗人一起鑽林子?這要是一個不小心,割破了哪裡……呵呵,蘇小姐是一片孝心,可昭日月,大夫人卻未必那麼傻,你這又是何苦非要演這場苦肉戲?沒準兒就弄巧成拙,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喽。”
吳慶挖苦的正來勁兒,可一轉頭的功夫,看到卻隻是一張風輕雲淡,好似在聽别人事兒的臉!
吳慶:“……”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讓他猛地一窒,還沒出口的話也都憋了回去。
但與此同時,他又忍不住心中詫異。
這些話,擱在任何一個閨秀身上,即使是小門小戶,隻怕都羞的無地自容,羞憤氣惱的滿面通紅,又或淚光盈盈了吧?
可他眼前這位,平靜到幾乎帶着面具的表情,究竟是怎麼回事兒?難道,她想用陰招污蔑他?!
但不等吳慶思量更多,蘇汐月已緩緩開口,平靜的問道:
“吳侍衛覺得在李家供職,順心如意,還是意難平?”
“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蘇汐月聽到吳慶激動到變調的話,終于停下腳,側身直面對方,笑道:“吳侍衛不用多想,不過是長路漫漫無聊,咱們繼續之前的閑話罷了。”
之後不等吳慶回答,又繼續道:“吳侍衛好奇我為何要來?其實答案很簡單,隻是為了家人。若沒有李夫人同行,就不能讓縣令夫人帶路,我就不能順利的入山,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