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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情詩

嫁反派 潇騰 3297 2023-04-12 01:34

  靜王府寝殿。

  床榻上的人雙目緊閉,皮膚蒼白沒有一絲皿色。脈象虛浮羸弱,年輕太醫不動聲色地收回手,寫了副固本培元的方子,便躬身退下。

  太醫甫一出大殿,病榻上“垂死”之人便睜開了眼,漆眸冷沉。

  甯殷吐出壓在舌下的藥丸,屈腿起身道:“跟上他。”

  太醫沒有回太醫院,而是繞了一圈,輾轉去了一家客舍。

  少時,一隻鴿子從客舍後院飛出,往東南方而去。

  屋脊上的灰隼歪了歪腦袋,緊跟其上。

  兩個時辰後,靜王府的刑部大牢前。

  甯殷一襲玄黑狐裘靜立從轎中下來,灰隼在空中盤旋一圈,乖順地落在他結實的手臂上。

  沿着森幽的石階往下,一直走到最裡層,陰暗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真是沒想到,能走到這一步的竟然是七殿下。”

  崔暗被鐵索縛在鐵架上,口鼻溢皿,卻仍咧開一個溫吞的笑,“若非你們甯家與我有滅族之恨,殿下與我,興許會成為相談甚歡的同類。”

  甯殷交疊着雙腿在椅子上坐下,理了理袖袍道:“是你将甯檀的注意力引到虞靈犀身上,三番五次針對于她。”

  他聲音低沉,用的是笃定的語氣。

  “誰讓她是虞淵的女兒。”

  崔暗呵笑一聲,“虞辛夷、虞靈犀……她們應該像我那些被擄來的族人一樣,嘗嘗被人糟踐折辱的滋味。”

  如果不是虞家的運氣好得出奇,他的計劃早就實現了。

  崔暗敢大大方方承認,是因為他知道甯殷不會殺他。

  他手裡握着太多皇後的秘密,甯殷若想徹底掃除障礙,則必須拿到他的口供,讓他做人證。

  “你是不是在想,隻要你一日不招供,本王便一日殺不了你。”

  甯殷輕慢的聲音傳來,“可惜,我這人做事隻講喜好,不講道理。”

  崔暗的心思被猜中,嘴角的笑僵了僵。

  “緊張什麼?”

  甯殷屈指撐着太陽穴,俊美的面容明滅難辨,“你動了本王心尖上的人,就這麼死了,未免太便宜你。”

  他擡了擡手指,立刻有下屬拿來一疊輕薄如煙的銀絲網紗。

  崔暗處理過那麼多人,自然知道這看似精美的網紗是何等厲害的刑具。

  這銀絲網紗隻需往人的身軀上一箍,肉便從細密如魚鱗的銀絲網中鼓出,然後便可用鋒利的小刀一片一片将鼓出的肉割下……

  “三天,一千刀,本王陪你慢慢玩。”

  說到這,甯殷微微一頓,笑道:“險些忘了,崔提督少了二兩肉,用不着一千刀。”

  崔暗那張平靜溫吞的臉總算龜裂,流露出原本應有的陰鸷和惡毒。

  他哈哈大笑起來,厲聲道:“好,好……殿下的刀可要夠穩才行……”

  但很快,他再也開不了口。

  甯殷從地牢中出來,坐在轎中,接過侍從遞來的濕帕子一點一點将手指擦幹淨。

  帕子換了七八條,直至白皙修長的手指被擦拭得泛紅,他這才打開獸爐的小蓋,讓清冷的木香熏去身上沾染的皿腥味。

  清水不足以濯去手上的肮髒,得換個更溫軟幹淨的東西洗洗。

  甯殷撚了撚手指,将掌心黑色的玉雕擱下,悠然道:“去虞府。”

  ……

  回府兩三天了,虞靈犀時常會去後院罩房坐會兒。

  窗邊斜陽淺淡,這裡仍保留着當初衛七離去時的狀态,一桌一椅仿佛還殘留着他的氣息。

  正出着神,忽見一片殘存的楓葉随風飄落,落在了窗邊的案幾上。

  虞靈犀将楓葉拿了起來,葉片如火,曆經一個嚴冬的霜寒雨雪,仍然熱烈嫣紅。

  她撚着楓葉轉了轉,而後提筆潤墨,在楓葉上寫了兩行蠅頭小字: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①

  落筆吹幹,她輕輕呼了聲,忍不住猜測這個時候甯殷會在做什麼。

  “阿莞說你連椒粉梅子酒也不喝了,就一個人躲在此處出神。”

  身後傳來虞煥臣的聲音,他盤腿坐在虞靈犀對面,望着妹妹看了半晌,“還在想父親的話呢?”

  虞靈犀将楓葉壓在鎮紙下,收斂神思道:“兄長,阿爹為何不喜歡甯殷?”

  這是她前世不曾面對過的難題。

  前世無牽無挂孑然一身,跟了甯殷便跟了,不用去考慮什麼世俗牽絆、身份利益。

  可是那日從靜王府歸來的馬車上,阿爹一句話也沒有說。

  自小虞靈犀受盡疼愛,虞淵和她說話都會下意識放輕聲音,她從未見過父親如此嚴肅沉默的時候。

  虞煥臣沉吟片刻,隻問:“歲歲知道,靜王是如何處置那晚參與燃燈會的刺客和侍臣的嗎?”

  虞靈犀當然知道,她記得前世的畫面。

  虞煥臣道:“那些人有的是參與者,有的隻是受脅迫牽連進來的人,但無一例外都被吊在宮門下的木樁上,點了天燈。”

  “是那些人先想殺他。”

  虞靈犀解釋,“旁人要置他于死地,我們外人沒資格要求他以德報怨。”

  “的确,站在上位者的角度,我得稱贊靜王一句‘殺伐果決’,但站在看妹夫的角度,他太危險。”

  虞煥臣頓了頓,又道,“當然,我們最主要的顧慮并非這個。”

  他起身,關上了門窗。

  “咱們關起門來說兩句大逆不道的話,靜王走到這個位置,離皇位隻有一步之遙,即便他自己沒心思做皇帝,他所處的位置、麾下的擁趸也會為了前途利益推舉他即位。”

  虞煥臣歎了聲,看着妹妹認真道,“無情最是帝王,到那時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每個女人身後都站着一個盤根錯節的家族,歲歲可受得了委屈?驕傲如你,真的能允許自己和别的女人共享一個男人?”

  他說:“父親不是不喜歡他,而是有很多事必須去衡量——無論從父親的角度也好,臣子的立場也罷。”

  兄長冷靜的分析如投石入海,在虞靈犀心間濺起細碎的水花。

  是啊,這輩子的甯殷不曾腿殘,健健康康的,出身的卑微已無法阻止他前進的腳步。

  他想做皇帝麼?

  虞靈犀不太确定。

  她唯一确定的,是自己和甯殷的心意。

  “兄長,雖然在你們眼裡,我與衛七隻相識了短短一年有餘。但我的确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才明白一件事。”

  虞靈犀彎眸彎了彎,溫聲道,“我心裡,隻裝得下一個甯殷了。既是如此,我又何必為沒有發生的事而膽小止步?難道因為一個人害怕跌倒,就不讓他走路了嗎?”

  “歲歲……”

  “我相信他,就像相信兄長和阿爹永遠不會傷害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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