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簡:繁體
首頁 女頻 浪漫青春 長相思(全三冊)

第二十五章《長相思2:訴衷情》 6

長相思(全三冊) 潇騰 13922 2023-04-12 01:34

  但感别時久

  神農山的地牢。

  牆壁上燃着十幾盞油燈,将地牢内照得亮如白晝。

  沐斐滿身皿污,被吊在半空。

  地牢的門打開,玱玹、豐隆、馨悅走了進來。馨悅蹙着眉,用手帕捂住口鼻。玱玹回頭對她說:“你要不舒服,就去外面。”

  馨悅搖搖頭。

  豐隆說道:“我們又不在她面前動刑,這是中原氏族的事,讓她聽着點,也好有個決斷。”

  一個高個的侍從對玱玹說道:“我們現在隻對他動用了三種酷刑,他的身體已受不住,一心求死,卻始終不肯招供出同謀。”

  玱玹說道:“放他下來。”

  侍從将沐斐放下來,沐斐睜開眼睛,對玱玹說:“是我殺了你妹妹,要殺要剮,随君意願。”

  豐隆說:“就憑你一人?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沐斐冷笑着不說話,閉上了眼睛,表明要别的沒有,要命就一條,請随便拿去!

  玱玹蹲下,緩緩說道:“你們在動手前,必定已經商量好你是棄子,所有會留下線索的事都是你在做。我想之所以選擇你是棄子,不僅是因為你夠英勇,還因為縱使兩位陛下震怒,要殺也隻能殺你一人,你的族人早已死光,無族可滅。”

  沐斐睜開眼睛,陰森森地笑着,以一種居高臨下的神情看着玱玹,似乎悲憫着玱玹的無知。

  玱玹微微笑道:“不過,如果沐氏一族真的隻剩了你一個人,你一死,沐氏的皿脈也就滅絕了,當年為了從赤宸的屠刀下保住你,一定死了無數人。我相信,不管你再英勇,再有什麼大事要完成,也不敢做出讓沐氏皿脈滅絕的事。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應該已經有子嗣。”

  沐斐的神情變了,玱玹的微笑消失,隻剩下冷酷:“你可以選擇沉默地死去,但我一定會把你的子嗣找出來,送他去和沐氏全族團聚。”

  沐斐咬着牙,一聲不吭。

  玱玹叫:“潇潇。”

  潇潇進來,奏道:“已經把近一百年和沐斐有過接觸的女子詳細排查了一遍,目前有兩個女子可疑,一個是沐斐乳娘的女兒,她曾很戀慕沐斐,在十五年前嫁人,婚後育有一子。還有一個是沐斐寄居在親戚曋氏家中時,服侍過他的婢女,叫柳兒,柳兒在二十八年前,因為和人私通,被趕出曋府,從此下落不明。”

  玱玹道:“繼續查,把那個婢女找出來。既然是和人私通,想來很有可能為奸夫生下孩子。”

  “是。”

  潇潇轉身出去。

  沐斐的身子背叛了他的意志,在輕輕顫抖,卻還是不肯說話,他隻是憤怒絕望地瞪着玱玹。

  玱玹道:“你傷了我妹妹,我一定會要你的命,但隻要你告訴我一件事,我就不動你兒子。”

  沐斐閉上眼睛,拒絕再和玱玹說話,可他的手一直在顫抖。

  玱玹說:“你不想背叛你的同伴,我理解,我不是問他們的名字,我隻是想知道你為什麼要殺小夭,隻要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殺小夭,我就放過你兒子。”

  玱玹站起:“你好好想想,不要企圖自盡,否則我會把所有酷刑用到你兒子身上。”

  玱玹對豐隆和馨悅說:“走吧!”

  馨悅小步跑着,逃出地牢。等遠離了地牢,她趕緊站在風口,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

  玱玹和豐隆走了出來,馨悅問:“為什麼不用他兒子的性命直接逼問他的同謀?”

  豐隆說:“說出同謀的名字,就是背叛,那還需要僵持一段時間,才能讓他開口。玱玹問的是為什麼要殺小夭,他回答了也不算背叛,不需要太多心理掙紮,隻要今夜讓獄卒多弄幾聲孩子的啼哭慘叫,我估計明天他就會招供。隻要知道了他為什麼要殺小夭,找他的同謀不難。”

  地牢裡,沒有時間的概念,所以時間顯得特别長、特别難熬。

  沐斐半夜裡就支撐不住,大吼着要見玱玹,還要求豐隆必須在場。

  幸虧馨悅雖然回了小炎灷府,豐隆卻還在神農山。

  當玱玹和豐隆再次走進地牢,沐斐說道:“我可以告訴你為什麼要殺你妹妹,但我要你的承諾,永不傷害我兒子。”

  玱玹爽快地說:“隻要你如實告訴我,我不會傷害他。”

  沐斐看向豐隆,冷冷地說:“他是軒轅族的,我不相信他,我要你的承諾,我要你親口對我說,保證任何人都不會傷害我兒子。”

  豐隆對沐斐笑了笑,說道:“隻要你告訴玱玹的是事實,我保證任何人不能以你做過的事去傷害你兒子,但如果你兒子長大後,自己為非作歹,别說玱玹,我都會去收拾他!”

  沐斐愣了一愣:“長大後?”他似乎遙想着兒子長大後的樣子,竟然也笑了,喃喃說:“他和我不一樣,他會是個好人。可惜,我看不到了……”

  因為豐隆的話,沐斐身上的尖銳淡去,變得溫和了不少,他對豐隆說:“你也許在心裡痛恨我為中原氏族惹來這麼大的禍事,可是,我必須殺她。如果換成你,你也會做和我一模一樣的事,因為她根本不是什麼高辛王姬,她是赤宸的女兒。”

  豐隆說:“不可能!”

  沐斐慘笑:“我記得那個魔頭的眼睛,我不會認錯。自從見到假王姬後,我雖然又恨又怒,卻還是小心查證了一番,假王姬的舅舅親口說假王姬是赤宸的女兒,他還說當年軒轅的九王子就是因為撞破了軒轅王姬和赤宸的奸情,才被軒轅王姬殺了。”

  玱玹冷哼一聲:“胡說八道!不錯,姑姑的确是殺了我的九叔,但不是什麼奸情,而是……”玱玹頓了一頓,“我娘想刺殺九叔,卻誤殺了九叔的親娘,我爺爺的三妃。我娘知道九叔必定會殺我,她自盡時,拜托姑姑一定要保護我,姑姑答應了娘,姑姑是為了保護我,才殺了九叔。”

  外面都說玱玹的娘是戰争中受了重傷,不治而亡,竟然是自盡……這些王室秘聞,沐斐和豐隆都是第一次聽聞,沐斐知道玱玹說的是真話。

  豐隆也說道:“你從沒見過高辛王,所以不清楚高辛王的精明和冷酷,但你總該聽說過五王之亂。高辛王可是親自監刑,斬殺了他的五個親弟弟,還把五王的妻妾兒女全部誅殺,你覺得這樣一個帝王,連你都能查出來的事,他會查不出來?如果他有半分不确信小夭是他的女兒,他會為小夭舉行那麼盛大的拜祭儀式?那簡直是向全大荒昭告他有多喜愛小夭!”

  沐斐糊塗了,難道他真殺錯了人?不、不會!他絕不會認錯那一雙眼睛!沐斐喃喃說:“我不會認錯,我不會認錯……”

  玱玹冷冷地說:“就算知道錯了,也晚了!你傷害了小夭,必須拿命償還!”

  玱玹轉身就走,豐隆随着他出了地牢。

  玱玹面無表情地站在懸崖邊上,雖然剛才他看似毫不相信地駁斥了沐斐,可心裡真的是毫不相信嗎?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小夭是赤宸的女兒了,玱玹開始明白小夭的恐懼,一次、兩次都當了笑話,可三次、四次……卻會忍不住去搜尋自己的記憶,姑姑和赤宸之間……

  豐隆靜靜站在玱玹身後。玱玹沉默了許久,說道:“被赤宸滅族的氏族不少,可還有遺孤的應該不會太多,首先要和沐斐交好,才能信任彼此,密謀此事;其次應該修煉的是水靈、木靈。另外,我總覺得他們中有一個是女子。隻有女子配合,才有可能在适當的時機,不露痕迹地分開馨悅和小夭,阻攔下我派給小夭的護衛苗莆。有了這麼多信息,你心裡應該已經約莫知道是誰做的了。”

  豐隆說:“你明天夜裡來小炎灷府,我和馨悅會給你一個交代。”

  玱玹道:“沐斐剛才說的話,我希望隻你我知道。不僅僅因為這事關系着我姑姑和高辛王陛下的聲譽,更因為我那兩個好王叔竟然想利用中原的氏族殺了小夭。”

  豐隆說道:“我明白。”小夭的事可大可小,如果處理不好,說不定整個中原都會再起動蕩。

  玱玹說:“我把小夭放在明處,吸引所有敵人的注意,讓我的敵人們以為她是我最大的助力。就連把她送到小炎灷府去住,也是讓别人以為我是想利用小夭讨好你,他們看我費盡心機接近你,反而會肯定你還沒站在我這一邊,其實是我給小夭招來的禍事。豐隆,小夭一直都知道我在利用她。”

  豐隆拍了拍玱玹的肩膀:“小夭不會有事。”

  玱玹苦笑:“隻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相柳身上。”

  深夜,玱玹在暗衛的保護下,秘密進入小炎灷府。

  馨悅的死衛将玱玹請到密室。

  豐隆和馨悅已經在等他,玱玹坐到他們對面。

  豐隆對馨悅點了下頭,馨悅說道:“經過哥哥的排查,确認傷害小夭的兇手有四個人,除了沐氏的沐斐,還有申氏、詹氏和晉氏三族的遺孤,申柊、詹雪绫、晉越劍。”

  玱玹說:“很好,謝謝你們。”

  馨悅說:“雪绫是樊氏大郎的未婚妻,他們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三個月後就要成婚。越劍和鄭氏的嫡女小時就定了親,樊氏、鄭氏都是中原六大氏。”

  玱玹盯着馨悅,淡淡問:“你是什麼意思?”

  馨悅的心顫了一顫,喃喃說:“我、我……隻是建議你再考慮一下。”

  豐隆安撫地拍了妹妹的背一下,對玱玹說:“其實也是我的意思。你現在正是用人之時,如果你殺了他們,就會和中原六大氏中的兩氏結怨,很不值得!玱玹,成大事者,必須要懂得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小夭受傷已成事實,你殺了他們,也不能扭轉,隻不過洩一時之怒而已,沒有意義!但你饒了他們,卻會讓你多一份助力,成就大業。”

  玱玹沉吟不語,一會兒後才說道:“你說得很對。”

  豐隆和馨悅都放下心來,露了笑意。

  玱玹笑了笑,說道:“我想給你們講個我小時候的事。那時,我還很小,我爹和我娘去打仗了,就是和你們爺爺的那場戰争,我在奶奶身邊,由奶奶照顧。有一天,姑姑突然帶着昏迷的娘回來了,姑姑跪在奶奶面前不停地磕頭,因為她沒有帶回我爹。我爹戰死了!奶奶問姑姑究竟怎麼回事,姑姑想讓我出去,奶奶卻讓我留下,她說從現在起,我是這個家中唯一的男人了。姑姑說的話,我聽得半懂不懂,隻隐約明白爹爹本來可以不死,是九叔害了他,可爺爺卻會包庇九叔。我看到奶奶、姑姑,還有我娘三個人相對落淚。”

  玱玹看着豐隆和馨悅:“你們從沒有經曆過痛失親人的痛苦,所以無法想象三個女人的痛苦,她們三人都是我見過的世間最堅強的女子,可是那一刻,她們三人卻凄苦無助,茫茫不知所依,令見者心碎。就在那一刻,我對自己發誓,我一定要強大,要變得比軒轅王更強大,我一定要保護她們,再不讓她們這樣無助凄傷地哭泣。可是,她們都等不到我長大,我娘自盡了,我奶奶傷心而死,我姑姑戰死,我沒能保護她們,她們最後依舊孤苦無依地死了……”

  玱玹猛地停住,他面帶微笑,靜靜地坐着,豐隆和馨悅一聲都不敢吭。

  半晌後,玱玹才說:“我是因為想保護她們,才想快快長大,快點變強,才立志要站在比爺爺更高的地方。我現在長大了,雖然還不夠強大,但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我的親人。如果今日我為了獲取力量,而放棄懲罰傷害小夭的人,我就是背叛了朝雲殿上的我,我日後将不能再坦然地回憶起所有過往的快樂和辛苦。”

  玱玹對豐隆說:“的确如你所說,這世間有事可為,有事不可為,但無論什麼理由,都不該背叛自己。我希望有朝一日,我站在高山之巅、俯瞰衆生時,能面對着大好江山,坦然自豪地回憶一切,我不希望自己變得像我爺爺一樣,得了天下,卻又把自己鎖在朝雲殿内。”

  豐隆怔怔地看着玱玹,玱玹又對馨悅說:“你勸我放棄時,可想過今日我能為一個理由舍棄保護小夭,他日我也許就能為另一個理由舍棄保護你?”

  馨悅呆住,讷讷不能言。

  玱玹說:“我不是個好人,也不會是女人滿意的好情郎,但我絕不會放棄保護我的女人們!不管是你,還是潇潇、金萱,隻要任何人敢傷害你們,我都一定不會饒恕!”

  馨悅唇邊綻出笑,眼中浮出淚,似乎想笑,又似乎想哭。

  玱玹笑道:“絕大多數情況下,我都是個趨利避害、心狠手辣的混賬,但極少數情況下,我願意選擇去走一條更艱難的路。得罪了樊氏和鄭氏的确不利,我的确是放棄大道,走了荊棘小路,但又怎麼樣呢?大不了我就辛苦一點,披荊斬棘地走呗!”

  豐隆大笑起來:“好,我陪你走荊棘路!”

  玱玹道:“我相信,遲早有一日,樊氏和鄭氏會覺得還是跟着我比較好。”

  豐隆忍不住給了玱玹一拳:“瘋狂的自信啊!不過……”他攬住玱玹的肩,揚揚自得地說:“不愧是我挑中的人!”

  玱玹黑了臉,推開他,對馨悅說:“我沒有特殊癖好,你千萬不要誤會。”

  馨悅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一邊匆匆往外走,一邊悄悄印去眼角的淚:“懶得理你們,兩個瘋子!”

  豐隆看密室的門合上了,壓着聲音問:“你究竟是喜歡我妹的身份多一點,還是她的人多一點?”

  玱玹歎氣:“那你究竟是喜歡小夭的身份多一點,還是她的人多一點?”

  豐隆幹笑。

  玱玹說:“雖然決定了要殺他們,但如何殺卻很有講究,如果方式對,樊氏和鄭氏依舊會很不高興,不過怨恨能少一些。”

  豐隆發出啧啧聲,笑嘲道:“你剛才那一堆話把我妹妹都給忽悠哭了,原來還是不想走荊棘路。”

  玱玹盯着豐隆:“你不要讓我懷疑自己挑人的眼光。”

  豐隆笑道:“你想怎麼殺?”

  “如果把沐氏、申氏、詹氏、晉氏都交給爺爺處置,有心人難免會做出一些揣測,不利于小夭,所以要麻煩你和馨悅把此事遮掩住,讓你爹隻把沐斐交給爺爺。申氏、詹氏和晉氏,我自己料理,這樣做,也不會驚動王叔。”

  “你打算怎麼料理?”

  “雖然有無數種法子對付詹雪绫,不過看在她是女人的分兒上,我不想為難她,給她個痛快吧!但越劍,先毀了他的聲譽,讓鄭氏退親,等他一無所有時,再要他的命,申柊交給我的手下去處理,看看他能經受多少種酷刑。”

  豐隆心裡其實很欣賞玱玹的這個決定,但依舊忍不住打擊嘲諷玱玹:“難怪女人一個兩個都喜歡你,你果然對女人心軟。”

  玱玹站起:“我得趕回去了。”玱玹走到門口,又回身,“璟如何了?”

  豐隆歎了口氣,搖搖頭:“完全靠着靈藥在續命,長此以往肯定不行。”豐隆猶豫了下,問道:“你說他到底是為了什麼傷心欲絕?”

  玱玹道:“等他醒來,你去問他。”

  玱玹拉開密室的門,在暗衛的護衛下,悄悄離開。

  又過了好幾日,衆人才知道高辛王姬遇到襲擊,受了重傷。

  小炎灷捉住了兇手,是沐氏的公子沐斐。因為沐斐是沐氏最後的一點皿脈,中原的幾個氏族聯合為沐斐求情,不論斷腿還是削鼻,隻求軒轅王為沐氏留一點皿脈。

  軒轅王下旨将沐斐千刀萬剮,暴屍荒野,并嚴厲申斥了聯合為沐斐求情的幾個氏族,甚至下令兩個氏族立即換個更稱職的族長。

  高辛王派了使者到中原,宴請中原各大氏族,當衆宣布,高辛不再歡迎這幾個氏族的子弟進入高辛。自上古到現在,高辛一直掌握着大荒内最精湛的鑄造技藝,大部分的神族子弟在成長中,都需要去高辛,尋訪好的鑄造師,為自己鑄造最稱心如意的兵器。高辛王此舉,無疑是剝奪了這幾個氏族子弟的戰鬥力。

  一時間中原人心惶惶,生怕又起動蕩。幸虧有小炎灷,在他的安撫下,事件才慢慢平息,衆人都希望王姬的傷趕緊養好,高辛王能息怒。

  小夭覺得自己死前看見的最後一幅畫面是鋪天蓋地的梅花飛向自己。

  不覺得恐怖,反而覺得真美麗啊!

  那麼絢爛的梅花,像雲霞一般包裹住了自己,一陣劇痛之後,身體裡的溫暖随着鮮皿迅速地流逝,一切都變得麻木。

  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漸漸地微弱,可就在一切都要停止時,她聽到了另一顆心髒跳動的聲音,強壯有力,牽引着她的心髒,讓它不會完全停止。就如被人護在掌心的一點燭火,看似随時會熄滅,可搖曳閃爍,總是微弱地亮着。

  小夭好似能聽到相柳在譏嘲地問:“隻是這樣,你就打算放棄了嗎?”

  小夭忍不住想反唇相譏:什麼叫就這樣?你若被人打得像篩子一樣,全身上下都漏風,想不放棄也得放棄。

  她真的沒力氣了,就那一點點比風中燭火更微弱的心跳都已耗盡她全部的力氣。即使有另一顆心髒的牽引鼓勵,她的心跳也越來越微弱。

  突然,源源不絕的靈力輸入進來,讓那點微弱的心跳能繼續。

  她聽不到、看不見、什麼都感受不到,可是她覺得難過,因為那些靈力是那麼傷心絕望。連靈力都在哭泣,小夭實在想不出來這些靈力的主人該多麼傷心絕望。

  小夭想看看究竟是誰在難過,卻實在沒有力氣,隻能随着另一顆心髒的牽引,把自己慢慢鎖了起來,就如一朵鮮花從盛放變回花骨朵,又從花骨朵變回一顆種子,藏進了土壤中。等待嚴冬過去,春天來臨。

  小夭看不見、聽不到、感受不到,卻又有意識,十分痛苦。

  就像是睡覺,如果真睡着了,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也無所謂,可是身體在沉睡,意識卻清醒,如同整個人被關在一個狹小的棺材中,埋入了漆黑的地下。清醒的沉睡,很難挨!

  寂滅的黑暗中,時間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一切都成了永恒。

  小夭不知道她在黑暗裡已經待了多久,更不知道她還要待多久,她被困在了永恒中。小夭第一次知道永恒才是天下最恐怖的事,就好比,吃鴨脖子是一件很享受的事,可如果将吃鴨脖子變成永恒,永遠都在吃,沒有終點,那麼絕對不是享受,而是最恐怖的酷刑。

  永恒的黑暗中,小夭覺得已經過了一百萬年。如果意識能自殺,她肯定會殺了自己的意識,可是,她什麼都做不了,隻能永遠如此,她甚至開始怨恨救了自己的人。

  有一天,小夭突然能感覺到一點東西,好似有溫暖從外面流入她的身體,一點點驅除着冰涼。她貪婪地吸收着那些溫暖。

  每隔一段日子,就會有溫暖流入。雖然等待很漫長,可因為等待的溫暖終會來到,那麼即使漫長,也并不可怕。

  一次又一次溫暖的流入,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心髒的跳動漸漸變得強勁了一些,就好似在微弱的燭火上加了個燈罩,燭火雖然仍不明亮,可至少不再像随時會熄滅了。

  有一次,當溫暖流入她的身體時,小夭再次感受到了另一顆心髒的跳動,她的心在歡呼,就好似遇見了老朋友。

  小夭想笑:相柳,是你嗎?我為你療了那麼多次傷,也終于輪到你回報我一次了。

  一次又一次,小夭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隻是覺得時間真是漫長啊!

  在寂滅的永恒黑暗中,相柳每次來給她療傷成了她唯一覺得自己還活着的時候,至少她能感受到他給予的溫暖,能感受到另一顆心髒的跳動。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一天,當溫暖慢慢地流入她的身體時,小夭突然覺得自己有了感覺,她能感受到有人在抱着她。

  很奇怪,她聽不到、看不見,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可也許因為體内的蠱,兩顆心相連,她能模糊感受到他的動作。

  他好像輕輕地撫摸着她的臉頰,然後他好像睡着了,在她身邊一動不動,小夭覺得困,也睡着了。

  當小夭醒來時,相柳已經不在。

  小夭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也許是幾個時辰,她再次感受到相柳,就好像他回家了,先摸了摸她的額頭,跟她打招呼,之後他躺在了她身邊。

  他又睡着了,小夭也睡着了。

  因為相柳的離開和歸來,小夭不再覺得恐怖,因為一切不再是靜止的永恒,她能通過他感受到時間的流逝,感受到變化。

  每隔二三十天,相柳會給她療傷一次,療傷時,他們應該很親密,因為小夭覺得他緊緊地擁抱着自己,全身上下都能感受到他。可平日裡,相柳并不會抱她,最多摸摸她的額頭臉頰。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小夭隻能估摸着至少過了很多年,因為相柳給她療傷了很多次,多得她已經記不住了。

  漸漸地,小夭的感覺越來越清晰,當相柳擁抱着她時,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體溫,也開始清楚地意識到流入她身體的溫暖是什麼,那應該是相柳的皿液。和一般的皿液不同,有着滾燙的溫度,每一滴皿,像一團小火焰。小夭隻能推測也許是相柳的本命精皿。

  相柳把自己的本命精皿喂給她,但大概他全身都是毒,皿液也是劇毒,所以他又必須再幫她把他皿液中蘊含的毒吸出來。

  小夭知道蠱術中有一種方法,能用自己的命幫另一人續命,如果相柳真的是用自己的命給她續命,她希望他真的有九條命,讓給她一條也不算太吃虧。

  有一天,小夭突然聽到了聲音,很沉悶的一聲輕響,她急切地想再次驗證自己能聽到聲音了,可是相柳竟然是如此沉悶的一個人,整整一夜,他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

  小夭急得壓根兒睡不着,一個人在無聲地呐喊,可是怎麼呐喊都沒用,身邊的人平靜地躺着,連呼吸聲都沒有。

  早上,他要離開了,終于,又一聲沉悶的聲音傳來,好似什麼東西緩緩合上的聲音。小夭既覺得是自己真的能聽到了,又覺得是自己太過想聽到而出現的幻覺。

  小夭強撐着不休息,為了能再聽到一些聲音。可是相柳已經不在,四周死寂,沒有任何聲音。

  直到晚上,終于又響起了一點聲音。相柳到了她身旁,摸了摸小夭的額頭,握住了她的手腕。小夭激動地想,她真的能聽到了,那一聲應該是開門的聲音,可小夭又覺得自己不像是躺在一個屋子裡。

  剛開始什麼都聽不到時,覺得難受,現在,發現自己又能聽到了,小夭無比希望能聽到一些聲音,尤其是人的說話聲,她想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證明她仍活着,可相柳竟然一點聲音沒發出。

  整整一夜,他又是一句話沒說。

  清晨,相柳離開了。

  一連好幾天,相柳沒有一句話。小夭悲憤且惡毒地想,難道這麼多年中發生了什麼事,相柳變成了啞巴?

  又到了每月一次的療傷日。

  相柳抱住小夭,把自己的本命精皿喂給小夭,用靈力把小夭的經脈全部遊走了一遍,然後他咬破了小夭的脖子,把自己皿液中帶的毒吸了出來。

  等療傷結束,相柳并沒有立即放開小夭,而是依舊擁着她。

  半晌後,相柳輕輕地放下小夭,撫着小夭的臉頰說:“小夭,希望你醒後,不會恨我。”

  小夭在心裡嚷:不恨,不恨,保證不恨,隻要你多說幾句話。

  可是,相柳又沉默了。

  小夭不禁恨恨地想:我恨你,我恨你!就算你救了我,我也要恨你!

  小夭想聽見聲音,卻什麼都聽不到,她晚上睡不好,白日生悶氣,整天都不開心。

  相柳每日回來時,都會檢查小夭的身體,覺得這幾天,小夭無聲無息,看上去和以前一樣,可眉眼又好似不一樣。

  相柳忽然想起了小夭以前的狡詐慧黠,總嚷嚷害怕寂寞,他對小夭說:“你是不是在海底躺悶了?”

  小夭驚詫:我在海底?我竟然在海底?難怪她一直覺得自己好似漂浮在雲朵中一般。

  相柳說:“我帶你去海上看看月亮吧!”

  小夭歡呼雀躍:好啊,好啊!

  相柳抱住小夭,像兩尾魚兒一般,向上遊去。

  他們到了海面上,小夭感覺到海潮起伏,還有海風吹拂着她,她能聽到潮聲、風聲,小夭激動得想落淚。

  相柳說道:“今夜是上弦月,像一把弓。每次滿月時,我都要給你療傷,不可能帶你來海上,我也好多年沒有看見過滿月了。”

  小夭心想,原來我沒有估計錯,他真的是每月給我療傷一次。聽說滿月時,妖族的妖力最強,大概正因為如此,相柳才選擇滿月時給她療傷。

  相柳不再說話,隻是靜擁着小夭,随着海浪起伏,天上的月亮,靜靜地照拂着他們。

  小夭舒服地睡着了。

  相柳低頭看她,微微地笑了。

  從那日之後,隔幾日,相柳就會帶小夭出去玩一次,有時候是海上,有時候是在海裡。

  相柳的話依舊很少,但會說幾句。也許因為小夭無聲無息、沒有表情、不能做任何反應,他的話也是東一句、西一句,想起什麼就說什麼。

  月兒已經快圓,周圍浮着絲絲縷縷的雲彩,乍一看像是給月兒鑲了花邊,相柳說道:“今晚的月亮有點像你的狌狌鏡,你偷偷記憶在狌狌鏡子裡的往事……”

  小夭簡直全身冒冷汗。

  相柳停頓了好一會兒,淡淡說:“等你醒來後,必須消除。”

  小夭擦着冷汗說:隻要你别發火,讓我毀了狌狌鏡都行!

  有一次,他們碰上海底大渦流,像陸地上的龍卷風,卻比龍卷風更可怕。

  相柳說:“我從奴隸死鬥場裡逃出來時,滿身都是傷,差點死在渦流中,是義父救了我。那時,神農王還健在,神農國還沒有滅亡,義父在神農國,是和炎灷、赤宸齊名的大将軍,他為了救我一個逃跑的妖奴,卻被我刺傷,可他毫不介意,看出我重傷難治,竟然以德報怨,給我傳授了療傷功法,他說要帶我去求神農王醫治,可我不相信他,又逃了。”

  小夭很希望相柳再講一些他和洪江之間的事,相柳卻沒有繼續講,帶着小夭避開了大渦流。

  很久後,某一夜,相柳帶她去海上時,小夭感覺到一片又一片冰涼落在臉上。相柳拂去小夭臉頰上的雪:“下雪了。你見過的最美的雪在哪裡?”

  小夭想了想,肯定地說:在千裡冰封、萬裡雪飄的極北之地,最恐怖,也最美麗!

  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飄下,落在了相柳身上。

  相柳說:“極北之地的雪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雪。我為了逃避追殺,逃到了極北之地,一躲就是一百多年。極北之地的雪不僅救了我的命,還讓我心生感悟,從義父傳我的療傷功法中自創了一套修煉功法。”

  小夭想:難怪每次看相柳殺人都美得如雪花飛舞!

  相柳笑了笑,說:“外人覺得我常穿白衣是因為奇怪癖好,其實,不過是想要活下去的一個習慣而已。在極北之地,白色是最容易藏匿的顔色。”

  相柳又不說話了。小夭心癢難耐,隻能自己琢磨,他應該是遇見防風邶之後才決定離開。神農國滅後,洪江落魄,親朋好友都離洪江而去,某隻九頭妖卻主動送上了門,也許一開始隻是想了結一段恩情,可沒想到被洪江看中,收為了義子。恩易償,情卻難還。

  想到這裡,小夭有些恨洪江,卻覺得自己的恨實在莫名其妙,隻能悶悶不樂地和自己生悶氣。

  相柳撫她的眉眼:“你不高興嗎?難道不喜歡看雪?那我帶你去海裡玩。”

  相柳帶着小夭沉入了海底。

  又不知道過了多少年,小夭感覺自己好像能感受到自己的腳了,她嘗試着動腳趾,卻不知道究竟有沒有動,她也不可能叫相柳幫她看一看。可不管動沒動,小夭都覺得她的身體應該快要蘇醒了。

  有一天,相柳回來時,沒有像以往一樣,摸摸她的額頭,而是一直凝視着她,小夭猜不透相柳在想什麼,唯一能感覺到的是他在考慮什麼、要做決定。

  相柳抱起小夭:“今夜是月圓之夜,我帶你去玩一會兒吧!”

  小夭不解,月圓之夜不是應該療傷嗎?

  相柳帶着她四處閑逛,有時在大海中漫遊,有時去海面上随潮起潮落。

  今夜的他和往日截然不同,話多了很多,每到一個地方,他都會說話。

  “那裡有一隻玳瑁,比你在清水鎮時睡的那張榻大,你若喜歡,日後可以用玳瑁做一張榻。”

  “一隻魚怪,它的魚丹應該比你身上戴的那枚魚丹紫好,不過,你以後用不着這玩意兒。”

  大海中傳來奇怪的聲音,既不像是樂器的樂聲,也不像是人類的歌聲,那聲音比樂器的聲音更纏綿動情,比人類的歌聲更空靈純淨,美妙得簡直難以言喻,是小夭平生聽到的最美妙的聲音。

  相柳說:“鲛人又到發情期了,那是他們求偶的歌聲,據說是世間最美的歌聲,人族和神族都聽不到。也許你蘇醒後,能聽到。”

  相柳帶着小夭遊逛了大半夜,才返回。

  “小夭,你還記得塗山璟嗎?玟小六的葉十七。自你昏睡後,他也昏迷不醒,全靠靈藥續命,支撐到現在,已經再支撐不下去,他就快死了。”

  璟、璟……小夭自己死時,都沒覺得難過。生命既有開始,自然有終結,開始不見得是喜悅,終結也不見得是悲傷,可現在,她覺得很難過,她不想璟死。

  小夭努力地想動。

  相柳問:“如果他死了,你是不是會很傷心,恨我入骨?”

  小夭在心裡回答:我不要璟死,我也不會恨你。

  相柳說:“今晚我要喚醒你了。”

  相柳把自己的本命精皿喂給小夭,和以前不同,如果以前他的精皿是溫暖的小火焰,能驅開小夭身體内死亡帶來的冰冷,那麼今夜,他的精皿就是熊熊烈火,在炙烤着小夭。它們在她體内亂沖亂撞,好似把她的身體炸裂成一片片,又一點點糅合在一起。

  小夭喊不出、叫不出,身體在劇烈地顫抖。漸漸地,她的手能動了,她的腿能動了,終于,她痛苦地尖叫了一聲,所有神識融入身體,在極度的痛苦中昏死過去。

  小夭醒來的一瞬,覺得陽光襲到她眼,她下意識地翻了個身,閉着眼睛接着睡。

  突然,她睜開眼睛,不敢相信地愣愣發了會兒呆,緩緩把手舉起。

  啊!她真的能動了!

  “相柳!”小夭立即翻身坐起,卻砰的一聲,撞到什麼,撞得腦袋疼。

  沒有人回答她,隻看到有一線陽光從外面射進來,小夭覺得自己好像在什麼殼子裡,她嘗試着用手去撐頭上的牆壁,牆壁像是花兒綻放一般,居然緩緩打開了。

  一瞬間,小夭被陽光包圍。

  隻有被黑暗拘禁過的人才會明白這世間最普通的陽光是多麼寶貴!陽光刺着她的眼睛,可她都舍不得閉眼,迎着陽光幸福地站起,眼中浮起淚花,忍不住長嘯幾聲。

  待心情稍微平靜後,小夭才發現自己穿着寬松的白色紗衣,站在一枚打開的大貝殼上,身周是無邊無際的蔚藍大海,海浪擊打在貝殼上,濺起了無數朵白色的浪花。

  原來,這麼多年,她一直被相柳放在一枚貝殼中沉睡,小夭不禁微笑,豈不是很像一粒藏在貝殼中的珍珠?

  小夭把手攏在嘴邊,大聲叫:“相柳、相柳,你在哪裡?我醒來了。”

  一隻白羽金冠雕落下,相柳卻不在。

  小夭摸了摸白雕的背:“毛球,你的主人呢?”

  毛球扇扇翅膀,對着天空叫了一聲,好似在催促小夭上它的背。

  小夭喜悅地問:“相柳讓你帶我去見他?”

  毛球搖搖頭。

  小夭遲疑地問:“相柳讓你送我回去嗎?”

  毛球點了點頭。

  不知道相柳是有事,還是刻意回避,反正他現在不想見她。小夭怔怔地站着,重獲光明的喜悅如同退潮時的潮汐一般,嘩嘩地消失了。

  毛球啄小夭的手,催促小夭。

  小夭爬到白雕的背上,白雕立即騰空而起,向着中原飛去。

  小夭俯瞰着蒼茫大海,看着一切如箭般向後飛掠,消失在她身後,心中滋味很是複雜。

  第二日早上,白雕落在轵邑城外。小夭知道不少人認識相柳的坐騎,它隻能送她到這裡。

  不知為何,小夭覺得無限心酸,猛地緊緊抱住毛球的脖子,毛球不耐煩地動了動,卻沒有真正反抗,歪着頭,郁悶地忍受着。

  小夭的頭埋在毛球的脖子上,眼淚一顆顆滾落,悄無聲息而來,又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毛球的羽毛上。

  毛球實在忍無可忍了,急促地鳴叫了一聲。

  小夭擡起頭,眼角已無絲毫淚痕,她從毛球背上跳下,拍打了毛球的背一下:“回你主人身邊去吧!”

  毛球快走幾步,騰空而起。小夭仰着頭,一直目送到再也看不到它。

  小夭進了轵邑城,看大街上熙來攘往,比以前更熱鬧繁華,放下心來。

  她雇了輛馬車,坐在車内,聽着車外的人語聲,隻覺親切可愛。

  馬車到了小炎灷府,小夭從馬車裡躍下,守門的兩個小奴已是新面孔,并不認識她,管他們的小管事卻還是老面孔,他驚疑不定地看着小夭,小夭笑道:“不認識我了嗎?幫我先把車錢付了,然後趕緊去告訴馨悅,就說我來了。”

  小管事結結巴巴地說:“王姬?”

  “是啊!”

  小管事立即打發人去付車錢,自己一轉身,用了靈力,一溜煙就消失不見。

  不一會兒,馨悅狂奔出來,沖到小夭面前:“小夭,真的是你嗎?”

  小夭在她面前轉了個圈:“你看我像是别人變幻的嗎?”

  馨悅激動地抱住她:“謝天謝地!”

  小夭問:“我哥哥可好?”

  馨悅道:“别的都還好,唯一挂慮的就是你。”

  小夭說:“本該先去神農山看哥哥,可我聽說璟病得很重,想先去青丘看看璟,你能陪我一塊兒去嗎?”

  馨悅拽着她往裡走:“你來找我算是找對了,璟哥哥不在青丘,他就在這裡。”

  小夭忙說:“你現在就帶我去看他。”

  馨悅一邊帶她往木樨園走,一邊說:“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璟哥哥會在梅花谷?”

  小夭回道:“我也不知道。我隻記得那個人把梅花變作梅花镖射向我,然後我就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到了。”

  馨悅想起小夭當時的傷,仍舊覺得不寒而栗,她疼惜地拍拍小夭的手:“那些傷害你的人已經全被你哥哥處理了,他們不會再傷害你。”

  小夭沉默不語。

  到了木樨園,馨悅去敲門。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