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春,多雨之際。
京中陰雨連綿,一連幾日不見高陽。
白沐沐身着大紅色的婚服,頭戴金鳳朝陽冠,流蘇垂于臉側,坐上轎攆,自宮門内走出。
身後内侍官緊随身後,手裡還拿着一紙聖诏,緩緩打開,聲音高昂。
“酌五公主白沐沐溫柔謙和,風姿綽約,才貌無雙,名德皓貞,實乃和親之上上人選。特封為平陽公主,與樓蘭王子桑洛結成秦晉之好,永固安泰。”
白沐沐端手垂頭,微微颔首。
内侍官的一字一句,聽得白沐沐格外沉重。
這還是白沐沐第一切真的感覺到,生存于這個封建時代,命運不由己身的無奈。
這亦是她第一次,感受着原主的感受。
待那内侍官宣完聖诏,便彎下了腰,對白沐沐說道:“接聖诏吧,公主,别誤了出城的時辰。”
白沐沐雙手接過聖诏,最後看了一眼宮門。
此一去,怕是再難回西夏。
宮門外,熙熙攘攘。
白沐沐定定地站在宮門前,掃視着人群。
許久後才輕輕道了一句。
“走吧。”
桑洛坐在馬上,帶着一衆侍從出了城門。
白沐沐坐在馬車内,聽着朱雀大街上的繁華聲漸漸淡去,心也漸漸沉下。
她到底……在想什麼呢?
白沐沐撫上兇口,垂眸問着自己的心。
大抵是臨别前,沒有見到的那個人吧。
城外。
桑洛坐在馬背之上,聲音拔高了些,對馬車裡的白沐沐說道。
“出了關口,走上三千裡便是樓蘭,小允卿,我知道你有遺憾,出了這個關,往昔一切就算了吧。”
白沐沐知道桑洛所說的‘遺憾’是霍瑾言。
她緩緩擡起嬌簾,江眸瞥了一眼桑洛,語氣淡薄。
“别當是自己有多了解我,我既已答應同你回樓蘭,遺憾又算得了什麼?”
桑洛看着白沐沐,唇角翹起一個弧度。
“小允卿,從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你與其他女子不同。”
白沐沐微微蹙眉:“有何處不同?”
桑洛想了想,看着白沐沐道:“就好像一個身體裡,住着兩個靈魂。”
白沐沐一怔,沒有應聲。
馬車一路行駛到關外。
一人從前方匆匆跑來,手中還拿着什麼東西,高聲呼喊着。
“夫人,夫人!”
白沐沐聽到聲響,讓人停了馬車,掀開簾子看去,一眼便認出,前方的人正是将軍府的管家。
那人跑到馬車前,看着白沐沐喚了一聲:“夫人!”
一旁的桑洛面露不悅:“喂,什麼夫人,小允卿現在是我的,不是什麼你家夫人。”
白沐沐瞥了一眼桑洛,下了馬車,看着管家問道。
“鄭伯,您怎麼在這?”
鄭伯上了年紀,跑起來還有些氣喘,他稍稍喘過氣,将手中一封書信遞交給白沐沐。
“将軍讓我在此處送你一程。”
白沐沐一頓,愣愣地接過手裡那封書信,耳邊鄭伯的聲音響起。
“夫人此去路遙,将軍大病,親送不得,唯恐感傷,特讓我在此等您,這書信中是将軍想對您說的話,裡面還存了些您用得到的。”
鄭伯瞥了瞥一眼的桑洛,聲音放小了些。
“您在樓蘭無親無故,将軍怕您……再受從前的委屈,無人可訴,這些,就當做是将軍予您的嫁妝吧,您日後也當是有個退路。”
白沐沐摸着那封厚厚的書信,喉嚨一陣發緊。
“他還說了什麼?”
鄭伯滄桑的聲音回蕩在白沐沐的耳邊。
“将軍說,你走吧,他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