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天星緩緩流着淚，睜開眼的時候，迷離地望着淩冽“拍、拍女兒的照片了沒？”

　　淩冽頓了頓，擡頭看着她“沒呢。想拍來着，但是她在溫箱裡，距離太遠了，什麼都看不清楚，玻璃也反光，我試了幾次，拍不出效果來。我回頭重新給你拍！”

　　“好。”

　　慕天星閉着眼，感受着刀口火辣辣的尖銳的疼痛，層層疊疊的疼痛，還未來得及再說什麼，護士又膽戰驚心地上前，指了指架子上挂着的藥水袋“太、太子殿下……”

　　護士吓得快要哭了“我們、要給太子妃換水了。”

　　“那就換啊！”淩冽有些不悅了。

　　護士又道“是宮縮劑。”

　　淩冽“……”

　　他忽而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将卓然夫婦跟洛傑布全都請了出去，然後道“我陪着小乖就行了，你們要是有時間，就去看看我女兒，或者回宮睡覺去！”

　　話雖這樣說，但是這種時候，誰還有心思回宮睡覺？

　　護士換了藥水之後，吓得也出去了。

　　房間裡，隻剩下淩冽跟慕天星兩個人。

　　時光一點點推移，慕天星一直咬着牙，然後咬着唇，從安靜無聲，變得輕聲呻吟，再到小聲喊痛，再到淚流滿面地哭出聲來喊痛。

　　這些過程裡，淩冽隻能眼睜睜看着，他無法感同身受，覺得這樣的畫面好殘忍，卻一樣感激上蒼，可以讓自己在小乖如此艱難的時候，陪在她身邊！

　　陪着，他們在一起，這個比什麼都重要！

　　淩冽給她擦臉擦汗，又趕緊用幹淨的毛巾給她吸幹毛孔中的水分。

　　看着她忽而将雙手緊緊抓住了床頭的欄杆，揚起嘴巴呼吸，淩冽隻能不斷鼓勵她，幫她把手腕上的鎮痛泵開關擰到最大，又給她把輸液器的滴速調到了最小！

　　慕天星咬牙切齒地罵他“混蛋！不許這樣！混蛋！”

　　“小乖！”

　　“我最讨厭你了！每次都自以為是！你把滴速調那麼小，我要疼的時間久更長了！”

　　“好好，我馬上調快一點！”

　　兩分鐘後——

　　“啊～！混蛋！大壞蛋！你要痛死我啊，好疼啊，你就不會慢一點！”

　　“好好好！我調慢一點！”

　　“嗚嗚～嗚嗚嗚～”

　　“小乖不生氣～！”

　　又是五分鐘後——

　　“嗚哇～！這袋該死的宮縮劑還有多少啊？嗚嗚～！我怎麼看着還有一大半？”

　　“沒有沒有，隻有三分之一了，真的，勝利就在眼前，堅持！”

　　又是十分鐘後——

　　“混蛋！嗚嗚嗚～你個騙子！大騙子！怎麼還有這麼多，嗚嗚～我要死了，疼死了！”

　　“乖，真的，這次真的隻剩下三分之一了！”

　　“嗚嗚，我就知道你騙我，嗚嗚～”

　　“乖，再堅持一下下就過去了。”

　　又是十五分鐘後——

　　“你個大騙子！我不要再跟你說話了，嗚嗚～我最讨厭你每次做魚的時候都要撒香菜！我最讨厭吃的就是香菜了！”

　　“好的好的，我以後不放香菜，我其實最讨厭吃的也是香菜！”

　　“嗚嗚～到底還有多少，我不行了，我快要支持不住了，嗚嗚～”

　　“還有三分之一！”

　　“我恨死你了淩冽！我恨你恨你恨你！”

　　“這次真的隻有三分之一了！”

　　“嗚嗚～嗚嗚嗚～”

　　又是十分鐘後——

　　慕天星的小臉上挂滿了淚痕，閉着眼睡熟了。

　　那一袋痛死人不償命的宮縮劑，終于也沒有了。

　　淩冽滿是疼惜地給她擦臉，她這會兒不哭了，不鬧了，安靜了。

　　他卻是忍不住偷偷掉了眼淚，悄悄給她換了幹淨的睡衣，将她因為疼痛汗濕的都換下來。

　　他睡不着，自己拿了個盆，躲在洗手間裡搓衣服，親自幫着她把内衣外衣一件件擰幹，晾起來。

　　說實話，他這輩子，這是第一次洗衣服。

　　回到床邊坐着，看着眼前這張靜谧的小臉，蒼白的，稚氣的，才22歲，就已經為了他幾次出生入死的小丫頭。

　　“慕天星，我愛你！”

　　或許，已經不能用愛來形容了。

　　天亮的時候，淩冽還是沒有睡意，護士過來給慕天星測量體溫，發現她有低燒，彙報醫生後，拿了個退熱貼過來貼在她額頭上。

　　因為一早就知道寶寶生下來要進溫箱，一進去可能就是好幾個月，所以大家都不指望慕天星母乳了。

　　睜開眼的時候，慕天星隻是問“女兒的臍帶皿存好了嗎？”

　　“存好了，醫生說最多可以存25年，放心吧。”淩冽坐在床頭，靜靜陪着她。

　　誰知，護士給她貼了退熱貼後，就道“導尿管已經拔掉了，現在最關鍵的，就是太子妃自己第一次大解跟小解。再沒有通氣之前，都隻能喝點水。”

　　慕天星點點頭“好的，我、會努力的。”

　　淩冽疼惜地親吻她的發，真想代替她去疼！

　　護士瞧着慕天星是真的而不容易的，盯着她額頭上的退熱貼，又道“我希望您快點通氣，多吃一點，因為馬上醫生會過來給您按肚子的，中午的時候還有輸液，其中還有一大袋的宮縮劑。”

　　慕天星“……”

　　護士離開，淩冽真是覺得這樣的日子這是夠了，但是又不得不去面對。

　　他掀開被子，扶着慕天星的手，道“我扶你下來，試試尿尿？”

　　慕天星點點頭，努力想要坐起來，卻發現如此艱難。

　　淩冽看不下去，直接将她橫抱了起來，直接送去了洗手間裡。

　　一番艱苦掙紮，從脫褲子，到彎腰壓着刀口一屁股坐在馬桶上，對于慕天星來說，都是非人的折磨。

　　淩冽看着她皺成一團的小臉，俯首揉了揉她的發“乖，試着尿尿，試着感覺一下，有沒有想發屁？”

　　慕天星忽而委屈地揚起小腦袋，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盯着他“大叔。”

　　“幹嘛？”

　　“你能不能不要這麼認真、溫柔、深情地問我要不要尿尿放屁？”

　　淩冽輕歎了一聲，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他其實想問她有沒有要拉大便的感覺，但是不好意思問她，心知她臉皮薄。

　　但是醫生說了，第一次大解非常重要，連續幾天沒有大解，可能會造成腸梗阻，需要二次手術的。

　　所以，他很替她的健康狀況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