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知熠被她拉得一個趔趄，微微蹙眉，手臂上傳來她指甲隔着衣料的掐握感，對這種“大方”到近乎失禮的舉動感到一絲不适。

　　穆夢雪這才松開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臉上帶着一種近乎虛脫的疲憊和一種奇異的、塵埃落定的笃定。

　　她背靠着冰涼的牆壁，目光灼灼地看着楚知熠，仿佛在絕望的深淵裡終于抓住了唯一能攀附的繩索。

　　“我就知道......留了那張紙條，今晚來的，一定會是你。”她的聲音帶着一絲沙啞，眼神卻異常明亮銳利，直直釘在楚知熠身上。

　　“哥舒雲到底是怎麼回事？”楚知熠沒有半句寒暄，單刀直入，目光如炬，緊鎖着穆夢雪蒼白的臉，不放過她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和眼神波動。

　　穆夢雪搖了搖頭，臉上是無盡的疲憊和一種深沉的無力感，白日裡強撐的精神氣仿佛徹底被抽幹了。

　　“我也不知道！今日中午我剛從靈堂回來，心力交瘁，隻想沐浴歇息片刻，喘口氣......”她回憶起當時的情形，眼中仍帶着後怕，“誰知......一推開卧房門，就看見那位突厥公主躺在我床上！像睡着了一樣！我吓了一跳，喊了她幾聲，她毫無反應......湊近一看，才發現她臉色青灰得吓人，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這才驚覺她是中了劇毒！”

　　她急促地吸了口氣，聲音帶着顫音，“我魂都快吓飛了！隻想着整個棠國，恐怕隻有堂姐姐能救她！便是一刻也不敢耽擱，立刻叫了心腹，用最快的速度把她送去了醫館！生怕晚了一步就......”她說不下去了，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指節捏得發白。

　　想到白天那驚心動魄的一幕，穆夢雪依舊心有餘悸。

　　“一定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她猛地擡起頭，眼中燃燒着憤怒和冰冷的恨意，聲音也陡然拔高了幾分，随即又警覺地壓低，“想挑撥我穆家與藥王谷的關系，讓我們兩敗俱傷，好坐收漁利！否則，對方何必大費周章地易容成蕭何殺人，又把中毒瀕死的突厥公主偷偷塞到我這裡？這不就是要坐實我穆家因仇恨而瘋狂報複，毒害哥舒雲的罪名嗎？！”

　　她的兇膛劇烈起伏着，燭火在她眼中跳動成冰冷的火焰。

　　楚知熠的眉頭緊緊鎖成一個川字，目光銳利如刀：“你何時确定殺人的是易容的蕭何？之前禁地......”

　　提到那皿腥慘烈的一幕，穆夢雪的眼神瞬間黯淡下去，蒙上一層深切的痛苦，随即又被強行點燃的清醒和憤怒取代：“一開始......在禁地裡看到大哥二哥，還有五叔公他們的慘狀，我......”

　　她聲音哽咽了一下，強行壓下翻湧的情緒，“我确實被仇恨沖昏了頭，怒火焚心，認定就是蕭何所為！恨不能立刻将他碎屍萬段！但是......”她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裡面隻剩下冰冷的理智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自我審視後的驚悸。

　　“從禁地出來的那條路上，我突然就冷靜下來，總覺得疑點太多了！一則，蕭何如何能分身？二則，他若真為解藥而來，為何要殺光所有可能知情的人？這根本說不通！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易容成他，行兇嫁禍！”

　　說着，她竟然還有些頗為得意，“所以，我才會在靈堂上對你們大發雷霆，就是擔心，那人會在暗處看着！既然一時間找不出他來，倒不是将計就計！”

　　聞言，楚知熠的眉眼間染上幾分笑意，緩緩點頭，“是，穆姑娘果然如念念所料，冰雪聰明。”

　　穆夢雪好似有些驚喜，“堂姐姐猜到了？那太好了！我還擔心她真生我氣呢！”

　　說罷，她好似想到了什麼，“對了！”

　　就見，穆夢雪快步走到桌邊，從抽屜裡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支筆。

　　那是一支極其普通的狼毫筆，筆杆是常見的青竹，毫毛略顯陳舊。

　　她将筆遞給楚知熠：“這是在第三間禁地密室裡發現的。兇手進入禁地，好像，是想記錄些什麼？”

　　可，第三間密室裡，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