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婆子眼角一抽。
她活了大半輩子，看人還是有幾分準頭的。
眼前這個叫季的并不是在說大話，她是真打算去邺陽縣城，對于見官，她不憷也不怕。
被她拉來撐腰的本家親戚也被鎮住了，一緻把目光投向曹婆子，意思表達的很明确：這跟來的時候說好的不一樣啊，咋還真要打官司啊？
曹婆子心知得把自家人穩住，清了清嗓子，對季道：“你不是胡家人吧？這是我們曹家和胡家的事，你一個小丫頭，又是個外人，還是不要摻和的好。”
季也不反駁：“你們和胡家的事我确實管不着，但你們剛剛提到了黃金搭檔，那我就得問問了。事實上，即便你們不來大豐村，我還打算去曹家莊找你們呢。”
曹婆子心裡咯噔一下，覺得這話味不對，謹慎道：“我家不認識你，你跟我們說不着。”
“怎麼說不着呢？胡家的生意都被你們弄垮了，我路見不平啊。”
“不是我們弄垮的，是他們自己答應放棄的，而且他們說話不算話，轉頭就教給好些家！”
這話說的，真是理直氣壯又委屈。
季邊搖頭邊笑：“胡家答應你們不去擺攤，又沒答應不教别人。再說也不是他們教的，是我教的。而且據我所知，胡家隻是答應你們不擺攤而已，并沒有把黃金搭檔的做法教給你們，你們這樣大刺刺跑來追責，問過我意見了嗎？怎麼？難道沒人告訴你們，黃金搭檔的配方是我的？”
這個……曹婆子和王氏互相看了一眼。
在兩家鬧崩之前，曹家就通過曹芸芸得知了這件事。
可是他們并沒往心裡去，主要是沒拿季當回事。
料定了她一個姑娘家，即便吃了悶虧也不敢鬧。就算要鬧，那也是找胡家鬧，找不到他們頭上。
曹婆子眯了眯眼：“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了？”
季指了指大門口一衆人：“我們村的都知道，不信你問問他們？”
胡家黃金搭檔的配方是季給的，這種猜測早已有之，而且大部分人對此都深信不疑。
如今季親口承認，大夥也不覺意外，紛紛出聲替她證明。
王氏見衆口一詞，着急争辯：“胡家的配方是季的，那關我們啥事？我們又不是跟胡家學的！”
曹婆子的臉也是一變再變。
“在場的老姐妹和小媳婦們都是做慣了飯的，你們都來給評評理。同一道菜，不管誰家做都是那麼個做法，還能因為哪家做的好就不許别家做了？要我說，你這小姑娘也忒霸道。”
瞧瞧，上回還說是曹芸芸眼明手快學的，這一看風向不對，又變了說辭。
“這麼說，你們的胡辣湯，跟我教胡家的不一樣，是自己琢磨出來的？”
王氏搶過話頭：“這是自然！”
季點了點頭：“那我倒是想問問，胡辣湯料裡有哪些香料？當然，秘方嘛，不用報完，報出其中幾味就可以了。”
其實曹家如果不心虛，完全可以不接腔，畢竟自家秘方，哪有往外說的道理。
偏偏王氏覺得誰先說出來就是誰的，扯了扯曹芸芸。
從季出現，曹芸芸的視線就沒從她身上移開過。
“八角、丁香、山奈、草果，還有……”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她一口氣報了一串出來。
眼看都快給背完了，季出聲喊停。
“你記性不錯。那我再請問，這幾種香料，分别都有什麼用。”
曹芸芸愣住。
什麼用？能有什麼用，不就是調味道的嗎？
王氏剛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見小姑子突然不說話了，就搗了搗她，催促道：“快說呀！告訴她，都是作什麼用的。”
曹芸芸咬唇看向胡良，胡良當初并沒有告訴她這些。
胡良對曹芸芸是有過愧疚，然而這愧疚已經被她和她的家人消磨光了，因而接受到她的視線，絲毫沒有波動。
曹芸芸心裡一沉，目光轉向季，除了較量之外，竟是帶上了恨意。
“調味增香。”
她在家試做過，沒有加湯料的胡辣湯，香味遠沒有那麼濃重，所以這些香料的作用必然是增香。
季沖她搖了搖手指。
“你這回答可太籠統了，就像鹽是鹹的、糖是甜的一樣，誰不知道？三歲小孩都會。詳細點的有沒有？”
人群裡隐約有哄笑聲傳來，曹芸芸漲紅了臉：“我、我……”
“既然說不出來，那就讓我來告訴你正确答案。”季打斷她支吾的自辨。
“八角除了增香，還可以除腥臭、促食欲；山奈則常用來去除原料的異味，草果也是主打除異……總之香、辣、鮮，各有其用，并不隻是提香。”
季沖曹芸芸眨了眨眼：“怎麼，曹姑娘連這些都不知道？那麼平時都是亂七八糟摻一起就往鍋裡放的嗎，都不怕病人吃出問題的啊？”
她話音剛落，有人奇道：“用那什麼香料做飯，咱們聽都沒聽過，她自己也不清楚，還敢說是自己琢磨出的配方。”
其他村民這會兒也覺出貓膩了，這顯然就是偷學的呀。
被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嘲諷，曹芸芸雙手無意識的掐着衣角。
自家閨女幾斤幾兩曹婆子比誰都清楚，哪是尖牙利齒的季的對手。
曹婆子走到曹芸芸前頭，正對着季：“我們可沒說是自家琢磨出來的，話是你說的。”
“那你們是怎麼會的，總不會祖宗托夢吧？大娘，老實說，我不認為你家祖宗會認識這東西。”
人群的哄笑聲更大了些。
曹婆子活了這把年紀，被個丫頭片子削光臉皮，氣得直喘，話也沖口而出。
“之前都說了！我們芸芸去給胡家幫忙，她自己眼勤手快腦子好使，看一眼就學會了。我還是那句話，誰學會了就是誰的，不然咋地？還想把她眼睛挖出來、腦子掏出來不成？”
季雙手擡起微朝下壓：“消消氣、消消氣，既然大娘你同意是偷學胡家的，那就好辦了。”
曹婆子一愣：“我什麼時候承認偷學胡家的了？我芸芸自己看會的，不是偷學！”
門口噓聲一片：“還要不要臉了呀！偷學就偷學，還不承認！”
曹婆子咬牙瞪着季，臉色鐵青。
季笑了笑，也不執着于此。
“不管是偷學，還是明學，總是從胡家學的，這你不否認吧？”
“我……”
季不待她說完，轉向圍觀衆人：“這回大家都聽清楚了？胡家為什麼主動退婚，是因為有人心懷鬼胎，把閨女送過去，明為幫忙，實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