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出現。
看起來五十多歲,一半白發,面容嚴肅,但依舊有些英武,想來年輕時長相不俗。
最主要的是氣勢。
他坐在龍辇之上,端坐在那裡,卻散發一股可怕的氣勢。
這是帝威。
僅僅隻是眼皮一動,卻有一種令人生畏的氣勢。
永盛大帝。
一個真正從屍山爬出來的男人,馬上的皇帝。
顧錦年對永盛大帝有些了解,畢竟是自己舅舅。
這位永盛大帝,年輕時便跟随太祖平亂,七歲便奔波戰場,跟随着一大票名将,學習戰争。
十歲殺敵,成年之後,更是屢建奇功。
即便是當時太子也無法與他撄鋒,可太祖皇帝建國之後,獨尊儒術,傳承長幼,自然而然這位永盛大帝錯過皇位。
隻可惜的是,天意弄人,本以為一切都能成為定局,未曾想到太子惡疾發作,英年薨逝。
最終太祖力排衆難,堅持立太孫為皇,也就是永盛皇帝的侄子。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一個怕自己四叔造反,一個咽不下氣的同時也知道無法避免,叔侄二人展開數十年的厮殺。
最終赢家就是這位永盛大帝。
如今十二年過去了,可天下人沒有忘記這件事情,或許就是因為發生了這件事情,這位皇帝勤勤懇懇,事事親為,治理國家,想通過這種方式證明自己。
向天下人證明,自己父親選錯了人。
當然,這隻是普通人的猜測,具體是怎樣的,無人知曉。
聖意難揣。
隻不過,當顧錦年将目光看去後,這位大夏的主宰,也将目光看了過去。
兩人對視。
隻是一眼,顧錦年便有些不自然,而後者伸出手來,龍辇頓時停了下來。
而李氏,這位大夏甯月公主,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哥哥。
“年兒,待會嘴要甜些。”
李氏又叮囑了一句,随後拉着顧錦年,朝着永盛大帝走去。
“甯月參見陛下。”
“錦年見過舅舅。”
随着聲音響起,甯月公主已經來到大夏皇帝面前。
“免禮。”
大夏皇帝的聲音響起,下一刻他的目光直接落在顧錦年身上,而後不由冷哼一聲。
這讓顧錦年有些郁悶,不都說舅舅疼外甥的嗎?那裡上來就冷哼一聲?
顧錦年不敢說話,但心裡還是有些嘟囔。
“甯月,你來宮中所為何事?”
大夏皇帝收回目光,而是看向甯月公主,他心裡有數,但還是明知故問。
“陛下。”
“臣妹來宮中,一是帶錦年來見皇祖母,二來是伸冤。”
甯月公主出聲,倒也不避諱這些奴才都在。
“伸冤?伸什麼冤?”
大夏帝王看了一眼自家妹妹,臉上可沒有一點其他情緒,反倒是有些不悅。
“陛下,前些日子,年兒被楊開之女推下水中,差點溺死,而且還到處散播謠言,說是年兒調戲在先,年兒如今恢複記憶,想起來前因後果。”
“整件事情,就是楊開之女胡說八道,颠倒是非黑白。”
“現在滿城都在議論,尤其是那些讀書人,一個比一個牙尖嘴利,若是再不制止,等過些日子,成了定局,年兒豈不是白白蒙受不白之冤?”
甯月公主也不在乎自家哥哥的表情,有什麼就說什麼,管你愛聽不愛聽。
果然,這話一說,這位大夏帝王冷意更足了。
“不白之冤?”
“你這兒子,被你嬌生慣養,莫說外面人了,即便是朕在宮中,也時常能聽到錦年做的壞事。”
“剛恢複好元氣,就差點跟禮部尚書的門徒吵起來了,罵人家禮部尚書老而不死。”
“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
大夏帝王的聲音沒有兇意,可卻帶着一些怒色。
周圍的幾個太監侍女,一個個沉默不語,不過也沒有表現得特别慌張。
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帝怎可能會對自己外甥置氣?無非就是敲打敲打。
真發怒絕對不是這樣的。
而這番話說出,顧錦年心中頓時明了了。
好家夥,周甯這個王八蛋居然去告狀?而且還告到自家舅舅這裡來了?
好啊,好啊。
顧錦年本以為對方是成年人,即便是心裡不愉,也應當用成年人的方式來解決。
沒想到就這?
罵他兩句就告狀?
狗東西。
給爺等着。
顧錦年心中來了一股無名火,倒不是說不允許别人告狀,而是這件事情明明是對方有錯在先,你針對我,我罵你兩句,也就算了。
梁子結下來了,以後看誰手腕硬。
可沒想到,直接就告狀?而且這事傳到皇帝耳中,可絕對不是一件什麼小事。
無論多大的事情,傳到皇帝耳中,它都不會太大。
但無論多小的事情,傳到皇帝耳中,它也不會太小。
這很惡心人。
間接性破壞自己與舅舅的感情。
“有這等事?”
甯月公主還真不知道這件事情,她不由将目光看向顧錦年。
感受到母親的目光,顧錦年也不顯得慌亂,而是一臉平靜道。
“娘親。”
“是周夫子先找孩兒麻煩在先,王管家可以作證。”
顧錦年淡然回答道。
此話一說,甯月公主眼神當中還是閃過一絲郁結,畢竟自己這個兒子現在飽受争議,若是再惹一些是非,就真的很難走出泥潭了。
“周夫子先找你麻煩?”
“你一個學生,他找你麻煩作甚?”
“他為什麼不找朕麻煩?”
大夏帝王有些沒好氣道。
可下一刻,不等母親李氏開口,顧錦年率先開口了。
“他是有點蠻橫,但人不傻,找您麻煩,不是找死嗎?”
顧錦年嘀咕道。
這話一說,大夏皇帝不由一愣。
莫名語塞。
好家夥,這小子還真敢啊,連皇帝的嘴都敢頂?
“年兒,不可胡言。”
甯月公主說了一聲,但也隻是說說,因為她覺得自己兒子說的也沒錯。
“你就是被慣着。”
大夏皇帝有些沒好氣道。
“舅舅,您這話就沒意思了。”
“您七歲還離家出走,敢上戰場殺敵,我罵兩句酸秀才算什麼。”
“再說了,道理在我,不信你讓他來,外甥敢跟他對質。”
顧錦年繼續開口。
他雖然知道要慎言,但也知道這事必須要說清楚,不然回頭真在皇帝心中留下個不知禮數的印象,那就麻煩了。
“你這小子,怎麼突然變得如此伶牙利嘴了?”
聽到顧錦年的回答,永盛皇帝沒有生氣,反倒是好奇顧錦年怎麼突然變得這般伶牙俐齒。
畢竟顧錦年所言之事,并非是什麼壞事,相反還是他引以為傲之事。
“舅舅。”
“聖人言,君子懷德,小人懷土。”
“我不覺得這是伶牙俐齒,隻是正常捍衛皇室和顧家的顔面。”
顧錦年一臉随然道,他還未及冠,可以稱舅舅,及冠後則要改稱為陛下,所以一口一口舅舅喊着,也算是拉近關系。
而這番話,是論語中的一段,意思很簡單,君子所思德行,小人所思利益。
周甯找我麻煩,因為他是禮部尚書的學生,無非就是想讨好禮部尚書罷了。
此話一說,衆人皆有些好奇。
即便是這位大夏皇帝也不禁露出一絲好奇。
畢竟顧錦年無論是在顧家,還是在皇室,都是那種熊孩子的典範,沒想到今天竟然還能說出一句這樣充滿道理的話。
還真是不可思議。
對比剛才的言論,這話就很有含金量,像個讀書人。
隻不過,驚訝歸驚訝,教育還是得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