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聽了吳良的這番話,司馬防與胡昭已是陷入了沉默。
呂布好歹也是把持過朝政的人物,天下人對這個名字都如雷貫耳,這二人當然不可能不知道。
并且呂布做過的那些事情他們也不可能不知道,尤其是當初呂布在洛陽大肆發掘漢室宗親與王公貴族陵墓的惡行,早已是人盡皆知。
不過呂布卻并未因此背負過多的罵名。
因為他親手殺了董卓成了漢室最大的功臣,并且那些行徑人們都認為是董卓下的命令,呂布隻不過是一個不得不服從命令的執行者,因此這些事情自然也都歸到了董卓身上,随着董卓的死亡而不了了之。
“如此說來,當初服下那奇異果實的外鄉人,其實并非什麼籍籍無名之輩,他竟便是呂布?”
胡昭喃喃自語道。
“确切地說,服下那奇異果實之前,呂布的确隻是個無名之輩,但服下果實之後,他便發生了難以想象的變化,與那隻從你手中遛掉的田鼠一般,獲得了勇冠天下的本事……成就他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孔明先生的無心之舉。”
吳良點頭說道。
“……”
胡昭無言以對,臉上的表情亦是十分複雜。
“先生可以肯定此事便是呂布所為麼?”
司馬防接着又向吳良确認道。
“并不完全肯定。”
吳良則又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我如今唯一可以肯定的一點,便是司馬家祖墳的遭遇與卸嶺力士脫不了幹系,因為據我所知天下行盜竊之事者,便隻有卸嶺力士不敬鬼神,若是換了旁人來做此事,斷然不敢将事情做絕,免得不小心惹上不幹淨的東西,最終落得一個有寶拿沒命花的下場。”
“至于呂布,我隻能通過孔明先生的描述與呂布的生平經曆推測,他八成便是孔明先生當年遇上的外鄉人。”
“隻是這貨賊人同為并州以北的口音,又同樣都是卸嶺力士的手法,令我對他産生了一些懷疑罷了。若是司馬家主有能力查明呂布如今的下落,或許可以對此事優先加以驗證,說不定便能夠有所收獲。”
他這依舊是在故意引導司馬防往呂布身上去懷疑。
畢竟溫縣距離呂布最後出現過的安邑并不遠,而安邑最近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尤其還事關獻帝,司馬防就算如今不是手眼通天,也斷然不可能沒有收到絲毫消息。
果然。
“難道果真與他相幹?”
司馬防已經在吳良的引導下開始開動腦筋,沉吟着說道,“我倒是收到了一些消息,前些日子曹孟德與呂布一同前往河東郡安邑勤王,結果當夜呂布便背叛了曹孟德,雙方一陣厮殺之後曹孟德大獲全勝,而呂布卻已不知所蹤……若說呂布逃來了溫縣倒也并非沒有可能,畢竟他與河内太守張楊同為丁原舊部,兩人關系匪淺,去年呂布與袁紹交惡時,他便來投奔過張楊一次,如今落了難自然也有可能前來投奔,何況溫縣還是他發迹的地方,舊地重遊亦是情理之中的事。”
完美!
見司馬防的思路已經逐漸被自己引導上了“正規”,吳良并未再多說些什麼,隻是立于一旁等待司馬防自己做出決斷。
這事他的确不能表現的太過積極,太積極反倒會顯得不太正常。
而司馬家這個人也絕對不是省油的燈,說多了沒準兒便會不小心漏出一些馬腳,從而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若是如此……”
僅僅是幾秒鐘的功夫,司馬防的心中便已經有了決定,當即對長子司馬朗道,“伯達,你即可率些人前往河内郡城,沿途打探呂布的蹤迹,倘若果真發現了他的行蹤,切莫與其發生沖突,隻求他将我家先祖屍骨的去向告知即可,哪怕付出一些代價亦可接受,并告訴他此事到此為止,我家決不繼續追究!”
“父親!”
司馬朗明顯對這個命令十分不滿,面色一急想說些什麼。
“照做便是!”
司馬防的表情亦是瞬間冷了下來,一眼瞪過去便将司馬朗想說的話壓了回去。
最終。
“……唯。”
司馬朗低頭應了一聲,而後便轉身前去召集人手準備行動。
“慢着!”
司馬防卻又叫住了他,似是對他有些不放心,又對身後年紀略小一些的司馬懿說道,“仲達,你随伯達一同前去,記住我方才的話,莫要教他做出沖動之舉,明白了麼?”
“孩兒心中有數,請父親放心。”
司馬懿拱手應道。
他看起來便要比司馬朗冷靜許多,對于司馬防的命令也絲毫沒有不滿之處,應是早已想明白了司馬防這麼做的原因。
“……”
一旁的吳良見到這一幕,倒也開始有些佩服司馬防了。
此人真的是太穩健了,也太能忍了,這便是他在這亂世之中的立足之道。
這種事不管是放在任何人身上,都絕對不可能似司馬防這般的冷靜,更不可能做到這般隐忍,甚至還打算繼續向掘了他家祖墳的人做出妥協。
這簡直就是“忍者神龜”。
不過不得不承認,此舉的确可以令司馬家避免招來更大的風險,畢竟呂布本身就是勇冠天下的“飛将”,而與他關系匪淺的張楊又是手握重兵的河内太守,這兩個人聯合在一起,倘若司馬家不依不饒,自然很難有好果子吃。
而做完了這些安排。
看着司馬朗與司馬懿二人腳步匆匆的前去召集人手,又回頭看看一片狼藉的祖墳,司馬防終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方才身上的氣勢一掃而空。
“唉!”
此刻的司馬朗腰闆已經不再那麼闆正,那張臉亦是瞬間蒼老了幾十歲,頹然之色溢于言表。
見吳良與胡昭等人正望着自己,司馬朗似乎也并未将他們當做外人,隻是露出一個極為苦楚的苦笑,聲音沙啞的道:“想不到司馬家今日竟遭如此大劫,教二位見笑了。”
“家主……”
胡昭想要開口勸說,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司馬家主……節哀。”
吳良亦是歎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
司馬家先祖的屍骨是絕對不可能再找回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