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看出陸氏有示好之意,然而陸氏到底還是看低了他。
美人、錢财?
他是那麼膚淺的人?
若願意真正花點時間和心思,都該知道七郎内心真正在意的什麼。
在遼東的時候,他一介寒士憑什麼折服李思文、盧照鄰、狄仁傑這些出身名門的文武之才、連蕭淩都願意為他鋪路?
因為他把自己的理想,跟國家民族的前途命運綁在一起!
為了這個遠大的理想,他不畏艱險、出生入死,對百姓溫和親切,對入侵者如秋風掃落葉般無情。
七郎可以拍着兇脯自豪地說,他入仕以來所作所為,俯仰無愧于天地!
世上總是不乏理想主義者。
隻有這樣的趙都督,才能聚集一批有同樣理想的愛國之士。
用這些小恩小惠來讨好他?
簡直可笑。
陸氏再有錢,比得上高句麗和百濟的宮廷積藏?
比得上東突厥貴族的藏寶?
即使是倭國的白銀,隻要他想貪,都有的是機會。
陸氏的路線走錯,格局小了。
如果從江南的穩定和民生跟他談,才有“議和”的可能。
七郎有些失望,但是不着急。
他可以先挑了朱氏,讓陸氏明白過來。
至于為何挑中朱家……
主要是姓朱的運氣好,碰到三隻熊孩子。
看完工坊,陸嘉見七郎神色冷淡,一邊往回走一邊說:“工坊确實無聊,煙蒙蒙的、氣味渾濁,管理工坊是苦差事,每一個輪到的郎君都叫苦不疊。”
七郎微笑:“你深受陸家主信重,想必不用管這個苦差事。”
陸嘉頗為自得:“蒙莊主器重,讓我管茶、絲商貿等事。”
一行人外塢堡外走着,忽然聽到前方一聲厲喝:“誰讓你們走這一邊的?趕緊擡走,别沖撞了貴人!”
七郎聞聲望過去,隻見幾個壯漢擡着一個人,慌慌張張地往外走。
那幾個壯漢見到陸嘉,忽然跪下來:“郎君,我家弟弟生了重病,好歹送去醫者那裡……”
莊園中有藥坊,也有醫者。
七郎見是莊園私事,微微側過身,走到一旁。
陸嘉伸出頭看了看病人的樣子,“咦”了一聲,“莫不是中了水蠱?看樣子已經挺重了,醫者恐怕沒辦法。”
他轉頭看向七郎:“趙大使,您見多識廣,您看是不是?”
七郎望了望病人的身形情況,正色道:“确實像中了水蠱。”
陸嘉歎道:“佛家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卻是沒辦法。趙大使雖有藥,想必也不能給這樣的賤奴用。”
那幾個人聞言,爬着跪到七郎面前,連連磕頭:“求貴人救命!我家有七兄弟,這是最小的弟弟。爹娘已不在,如果小弟出了事,我們死了也沒臉見爹娘!”
……很好,激将法加道德綁架。
七兄弟啥的,又有些微妙。
但不讓這些士族見證藥效,他們不可能拿出合作的誠意。
七郎笑了笑:“先請醫者看一看,再來找我。”
他同意了?!
陸嘉愣住。
陸氏郎君中蠱,問趙大使取藥卻被拒絕;
如今試探性地抛出一個賤奴,趙大使卻同意了?
難道陸氏郎君的命還沒有賤奴的重要?
跪地懇求的壯漢也都傻了眼,一時連感謝都忘了。
迎着衆人驚喜驚訝的目光,七郎歎道:“或許,這就是見其生不忍見其死吧!”
“多謝大使!”陸嘉鄭重地拱手,心情有些發雜。